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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是世上最後一個會染“雲霞錦”的人。
她臨終前,將僅剩的一匹親手染就的雲霞錦交給我,那抹晚霞般的流光,是她留給我唯一的念想。
我丈夫沈澤卻聯合婆婆,將這匹無價之寶偷走,只爲給即將嫁入豪門的小姑子沈月做成婚紗,博一個好前程。
他們騙我說,錦緞發了黴,扔了。
小姑子婚禮當天,婆婆讓我端着三盆草藥水去給親家洗腳,極盡羞辱。
我不慎跌倒,三盆水盡數潑在小姑子身上。
婆婆指着我的鼻子尖叫:“你這個毒婦!存心毀了這件婚紗!”
我笑了,毀?不,我只是在向所有人展示,真正的雲霞錦,是如何在水中重生的。
......
我那只雕着喜鵲登梅的樟木箱,空了。
箱底那匹用雲霞色綢緞包裹的“雲霞錦”,不見了。
那匹錦緞是我媽窮盡心血,用早已失傳的古法,耗時三年才染出的一抹絕色。
光線下,它能變幻出從緋紅到金橙,再到煙紫的綺麗色彩,宛如天邊流動的晚霞。
我媽說,這是世上最後一匹雲霞錦,等我將來有了女兒,就用它做一件最美的嫁衣。
我眼前發黑,渾身血液都沖上了頭頂。
我沖出房間,一把抓住丈夫沈澤的胳膊,“沈澤,我箱子裏的那匹布呢?”
沈澤眼神躲閃,支支吾吾,“哦,那匹布啊......前陣子梅雨季,我怕放壞了,拿出來看了一眼,發現邊角都長了黴斑,怕你看了傷心,就......就扔了。”
扔了?
“不可能!那箱子是百年的老樟木,防潮防蛀,怎麼可能發黴!”
“你怎麼就不信我呢?”
沈澤不耐煩地甩開我的手,“不就是一匹破布嗎?值得你這麼大驚小怪?月月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家裏一堆事,你別添亂了行不行?”
婆婆端着一盤水果從廚房出來,陰陽怪氣地開了口:
“林漱,你差不多得了。一匹布而已,值幾個錢?我們家月月嫁的可不是一般人,是城西的白家!這門婚事要是成了,沈澤的公司都能拿到投資,你也能跟着享福。你現在要做的是幫襯家裏,不是爲了一點死物哭哭啼啼,晦氣!”
我看着他們母子倆一唱一和,我沒再說話,轉身回了房。
我知道,他們在撒謊。
那匹雲…霞錦,是我媽的命,也是我的命。
他們不懂,他們只懂錢和利。
幾天後,小姑子沈月在朋友圈裏炫耀她的婚紗試裝照。
九宮格照片的最中央,是一件流光溢彩的禮服。
那裙擺上如雲霞般變幻的色彩,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
正是我的雲霞錦。
照片下,沈月配的文字極盡炫耀:“真絲禮服不算什麼,但這料子,聽白家請來的老師傅說,是失傳的“雲霞錦”,有價無市。”
“我婆婆說,只有這樣的寶貝,才配得上他們白家的兒媳婦。”
底下是無數點贊和吹捧。
有人問:“月月,你家還有這種寶貝啊?藏得夠深啊!”
沈月回復道:“是我媽壓箱底的寶貝,特意留給我的嫁妝。”
我拿着手機,氣到渾身發抖。
壓箱底的寶貝?好一個壓箱底的寶貝!
我沖出客廳,將手機狠狠摔在婆婆和沈澤面前的茶幾上。
“解釋一下。”
婆婆瞥了一眼,非但沒有心虛,反而理直氣壯地抬起了下巴:“你看到了?看到了正好,省得我再跟你廢話。”
“對,就是我拿的。”
“那塊布放在你那個破箱子裏,不見天日,不就是暴殄天物嗎?現在它成了月月的婚紗,讓她風風光光嫁進白家,這才是它最好的歸宿!”
沈澤拉了拉我的衣袖,“漱漱,你別生氣。媽也是爲了月月好,爲了我們這個家好。白家是什麼門第?我們要是能攀上,以後就再也不用看人臉色了。”
他頓了頓,從錢包裏抽出一張卡塞給我:“這裏面有五萬塊,密碼是你生日。你喜歡什麼衣服,什麼首飾,自己去買,別爲了一塊布傷了我們夫妻和氣。”
五萬塊。
他以爲,我媽留下的念想,可以用五萬塊來衡量。
我看着眼前這兩個我最親的人,他們一個算計,一個背叛,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愧疚。
我忽然就笑了。
“好。”我平靜地收回手機,點了點頭,“說得對,是它最好的歸宿。”
我的平靜讓婆婆和沈澤都愣住了。
他們大概以爲,我這麼快就想通了,屈服了。
婆婆臉上露出得意的笑:“這就對了嘛,一家人,就該多爲家裏着想。”
我沒理她,轉身回了房間,關上了門。
隔着門板,我還能聽到婆婆在向沈澤邀功:“你看,我就說她好拿捏,給點錢就服軟了。”
我靠在門上,慢慢滑坐到地上,眼淚終於控制不住流了下來。
媽,他們偷了你的心血,還要用錢來羞辱你的女兒。
你放心,這筆賬,我會一分一毫地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