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職第四周，公司發薪日。
我早早就盼着這一天，哪怕是實習生工資，不多，也能緩解一下房租和生活費的壓力——我在公司附近租了個隔斷間，一個月一千八，加上吃飯、交通費，每個月都得靠爸媽補貼，我不想一直啃老。
上午十點多，龐闊海搖搖晃晃地走進辦公室，手裏攥着一沓花花綠綠的東西，徑直走到我工位前。
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們身上，有看熱鬧的，有同情的，還有幾分幸災樂禍。
我心裏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還是站起身，禮貌地問：“龐總，您找我？”
龐闊海嘴角勾起一抹陰笑，那笑容裏的嘲諷，幾乎要溢出來，他抬手，把那沓東西“啪”地一聲甩在我辦公桌上，紙張散落一地，全是刮刮樂。
“小諾啊，”他故意拖長語調，聲音不大，卻能讓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聽清，“咱公司就這規矩，未轉正的實習生，不發現金工資。”
我愣住了，皺着眉問：“龐總，面試的時候，HR不是說，實習生月薪三千，按月發放嗎？”
“HR懂什麼？”龐闊海嗤笑一聲，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小，帶着幾分挑釁，“規矩是我定的，我說不發就不發。
你這月薪，全看命——這一沓刮刮樂，就是你這個月的工資，刮得着錢，是你運氣好；刮不着，就自認倒黴，喝西北風去！”
話音剛落，辦公室裏瞬間爆發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又是刮刮樂，龐總這招太絕了！”
“上次那個實習生，刮了一沓，就中了五塊錢，第二天就走了。”
“李諾也是慘，剛入職就被坑了。”
“誰讓他是新人，還沒背景，不坑他坑誰？”
那些笑聲像針一樣，扎在我臉上，又燙又疼。我攥着拳頭，指甲幾乎嵌進掌心，臉上卻只能強裝平靜——我知道，這個時候沖動沒用，我沒背景沒底氣，硬碰硬，只會被直接開除。
就在這時，坐在我旁邊的老員工，老周，偷偷拽了拽我的衣角，趁龐闊海轉身的間隙，壓低聲音，急急忙忙地勸我：“李諾，別傻了！這是公司坑新人的破傳統，前幾任實習生全被這麼拿捏了。
這刮刮樂都是龐總特意挑的，大概率全是謝謝參與，刮不出多少錢的，很多人受不了這氣，又拿不到工資，只能灰溜溜走了。”
老周五十多歲，在公司做了三年，負責後勤，爲人老實，平時對我還算照顧，偶爾會偷偷告訴我一些公司的潛規則。
我沖老周微微點頭，示意我知道了，彎腰，一張張撿起地上的刮刮樂，疊整齊，放在辦公桌的一角，臉上依舊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嘴裏說着：“好的龐總，我知道了，謝謝龐總。”
龐闊海滿意地笑了笑，覺得我是個軟柿子，好拿捏，拍了拍我的腦袋，說：“這才對嘛，年輕人，要懂規矩，多磨練磨練，別動不動就談錢，格局要大。”
說完，他搖搖晃晃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臨走前，還沖褚明遠使了個眼色。
褚明遠立刻心領神會，走到我工位前，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嘴角掛着輕蔑的笑，語氣陰陽怪氣：“李諾，龐總也是爲了你好，讓你體驗體驗生活，別整天想着不勞而獲。你一個沒背景的新人，能進咱們公司，就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還敢糾結工資是現金還是刮刮樂？”
我低着頭，沒說話，心裏卻早已翻江倒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