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循聲望去,說話的正是沈寧的貼身丫鬟巧葉。
在她五歲的時候,家鄉大旱,全家人都死在了逃荒的路上,只有巧葉活着,獨自流落到了滬市,原主看着可憐,給了口飯,巧葉自那之後便跟隨着原主。
巧葉一臉震驚地指着地上的男人,
“我昨天還瞧見老王頭求着姨娘給他這侄子找個差事,您當時還說,這人之前是殺豬的,看着不太穩妥,便將他趕走了,如今怎麼會跑到大小姐的房裏來……”
說到最後,巧葉的目光猛地撞上劉梅陰沉的臉,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嚇得趕緊捂住了嘴,垂下頭去。
劉梅心中咯噔一下,真是大意,竟沒把這個沒什麼心機的巧葉,沒早早處置了!
沈寧看向這個整日和原主吃吃喝喝的巧葉,心道,“好巧葉,沒枉原主那麼疼你!”
沈寧抓住了關鍵信息,順着巧葉的話,淚眼婆娑地望向劉梅,
“他……他怎麼會醉成這樣……還跑到我房裏……姨母……”
下一秒,她又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猛地轉頭看向站在劉梅身後的張婆子,
“我……我好像看到過張媽……拎着酒去了西邊的小院,那……那不就是王老頭他們下人房的方向麼?”
這話一出,張婆子那張尖酸刻薄的臉,不自覺的抽動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張婆子和劉梅身上。
劉梅萬萬沒想到沈寧會突然提到張婆子,張婆子做事一向穩妥,但看着沈寧篤定的樣子,難道真的被這死丫頭發現了什麼?她一時啞然,竟不知該如何解釋。
盡管劉梅將眼中的慌亂隱藏的很好,但還是被沈寧敏銳的捕捉到了。她像是被嚇得更加厲害,哭聲也拔高了許多,
“可是……姨母……妹妹……”
“你們……你們怎麼會帶着這麼多人……這麼巧……在我剛回房的時候就闖了進來?”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每一個人耳朵裏,再次恰到好處的補充道,
“就好像……就好像知道這裏會發生什麼一樣?”
此時沈寧的眼神清澈,帶着不諳世事的驚惶,問出的問題卻字字誅心!
話音剛落,沈寧像是被自己猜測嚇到了,猛地捂住嘴,更加害怕地看向臉色已經變得鐵青的劉梅。
“姨母……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在場的都是滬市有頭有臉的人物,現在這種情況,他們又豈會看不清楚。一時間,豪門後母構陷前妻之女,意圖謀奪家產的戲碼,已呼之欲出!
沈寧這番看似“傻白甜”的表演,和那些“無心之言”,字字句句都精準地戳在了她們的痛處!
使得劉梅一直苦心經營的慈母形象,在這一刻土崩瓦解,她腦子飛速的思索着,她知道,她不能呵斥沈寧,否則只會更顯心虛。
劉梅將指甲蓋摳入手心裏,強壓下心頭的怒火,試圖強行圓場,
“小寧,你定是嚇糊塗了!在這裏胡說八道些什麼!”
她轉向張婆子,視線惡狠狠地刮過巧葉,和地上那個沒用的男人,狠厲的說道,“張媽,愣着做什麼?還不快把這個亂說話的丫頭,還有這污穢的男人拖出去!”
劉梅轉而面向衆賓客,臉上擠出僵硬的笑容,
“誤會,這都是誤會!”
“是家裏的下人失職,喝醉了酒亂闖,這才鬧出了這麼大的烏龍。”
“讓諸位見笑了,今日之事,還請……”
劉梅的話還沒說完,一道蒼老的怒喝聲從門外傳來。
“你管這叫烏龍?!”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一位滿頭銀發、身着暗色旗袍的老太太拄着龍頭拐杖,正站在門口。
沈老太太,是沈家定海神針的存在,沈老太爺早逝,她苦苦支撐沈家多年,又培養了下一任繼承人,才使得沈家沒落入他人之手、輝煌至今。
沈老太太只有兩個兒子,她深知老二的脾氣秉性,心機深沉,還心思不正。如今她最看重的大兒子又撒手人寰。
沈老太太現在越發憔悴,但仍舊努力支撐着,因爲她不能倒下,她要是倒下了,她那個心思深沉的二兒子,就更無法無天了。
沈老太太徑直走到劉梅面前,看也不看她一眼,手臂一揮,便將她推到了一邊,劉梅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沈曼曼自小就害怕這個威嚴的奶奶,她柔聲的看向沈老太太,叫了聲:“奶奶。”便不自覺的後退一步。
剛站穩腳的劉梅也第一時間打招呼,“媽,您怎麼來......”
劉梅的話還未說完,沈老太太就蹙着眉,冷哼一聲,硬生生的將劉梅的話打斷,
“你是個什麼東西!”
“我兒子才剛死,你們就因一個小小的生日宴大操大辦!成何體統!”
“你們眼中,可還有我這個老太太?!”
劉梅被嚇得不敢說話。
周圍的賓客見到來人,紛紛讓路,沈老太太看着擺在桌子上的大兒子和大兒媳的遺像,雙眼瞬間通紅。
這個霸氣護崽的奶奶,沈寧着實是喜歡!
沈寧知道整個沈家,只有這個老太太,才是真正愛護着這個家的人。她隨即眼眶一熱,聲音裏帶上了真實的最委屈,
“奶奶......”
沈老太太幾步上前,將沈寧一把摟進懷裏,蒼老的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我的小寧,受苦了。”
見懷裏的人兒漸漸停止了哭泣,她才轉過身,冷目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
“劉梅,你給我跪下!”
“淮山才走了多久?你就這麼容不下他的女兒!我們沈家的臉,今天都被你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