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風已經帶上涼意，物理競賽省賽的日子越來越近。物理實驗室的燈常常亮到深夜，競賽隊的成員們像上緊發條的鍾，在公式和數據的海洋裏不知疲倦地遨遊。
"諧振頻率還是不對。"江熠皺着眉看着示波器上跳動的波形，已經是晚上九點，實驗室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林溪揉了揉酸澀的眼睛，遞給他一杯熱咖啡："休息會兒吧，你已經盯着屏幕三個小時了。"
江熠接過咖啡杯，指尖觸碰到溫熱的杯壁，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再試最後一次。"他調整了信號發生器的頻率旋鈕，屏幕上雜亂的波形突然變得規律起來，形成完美的正弦曲線，像夜空中最優雅的舞蹈。
"成功了！"林溪激動地拍了下手，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慌忙捂住嘴。江熠卻被她的反應逗笑了，眼底的倦意被溫柔取代："多虧了你設計的補償電路。"他關掉儀器電源，實驗室瞬間陷入黑暗，只有窗外路燈的光線透過香樟樹的縫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兩人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時，林溪突然想起什麼："對了，這個給你。"她從背包裏拿出一個手工縫制的鑰匙扣，上面是用不織布做的小草莓，歪歪扭扭的針腳顯示出制作者的笨拙，"上次北京盲盒的回禮...我不太會做手工。"
江熠接過鑰匙扣時愣住了，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線仔細看着那個草莓掛件。草莓的葉子是用綠色不織布做的，上面還用黑色馬克筆畫了笑臉，雖然針腳歪歪扭扭，卻透着說不出的可愛。"我很喜歡。"他輕聲說，將鑰匙扣掛在自己的背包拉鏈上，紅色草莓在黑色背包上格外顯眼。
走出實驗樓時，夜風吹起林溪的長發，帶着香樟樹特有的清香。兩人並肩走在空曠的校園小路上，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偶爾會在地面上交疊在一起，像兩道相互吸引的磁感線。
經過那棵見證了無數秘密的香樟樹下時，江熠突然停下腳步。月光透過濃密的枝葉，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林溪，有件事我想告訴你。"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林溪的心跳驟然加速，像被接入高壓電路的電流計，指針瘋狂擺動。她想起張萌萌說過的話："江熠看你的眼神，就像物理學家發現了新的量子態。"當時她還笑着反駁，現在卻覺得，或許閨蜜說的是對的。
"其實在北京集訓時，"江熠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我每天晚上都會看你朋友圈發的晚霞照片。"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打開相冊——裏面存滿了各種角度的天空照片，從日出到黃昏，每一張都標注着日期和時間，"後來我發現，比起物理定律，我更想弄明白的是..."
他的話語突然被手機鈴聲打斷，屏幕上跳動着"媽媽"的名字。江熠皺了皺眉，按下拒接鍵，卻在抬頭的瞬間，看到林溪泛紅的眼眶。
"你先說。"林溪低下頭，聲音帶着一絲哽咽。她害怕聽到那個可能改變一切的答案，又忍不住期待着什麼。
江熠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月光下，他的眼神比任何公式都要認真："我想弄明白，爲什麼一見到你，我的心跳頻率就會變成雜亂無章的非簡諧振動。"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的筆記本，翻開其中一頁——上面畫着一個簡單的函數圖像，橫軸是時間，縱軸是心跳頻率，圖像在某個時間點後開始劇烈波動，旁邊標注着三個字："遇見林溪"。
香樟樹葉在夜風中沙沙作響，像是在爲這個遲來的告白伴奏。林溪感覺眼眶發熱，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她想起過去一年裏那些小心翼翼的暗戀心事，那些藏在物理公式裏的秘密，原來都不是單向的電流。
"江熠，"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帶着哭腔卻無比清晰，"你知道薛定諤的貓嗎？"在少年疑惑的目光中，她踮起腳尖，輕輕吻上他的唇角，"現在，貓既是活的，也是死的——就像我，既是你的隊友，也是..."
她的話語被突如其來的擁抱打斷。江熠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聲音帶着壓抑已久的顫抖："也是我喜歡的人。"
夜風吹過香樟樹梢，帶着桂花的甜香和青草的氣息。兩個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在樹下相擁，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彼此的心跳聲，以及那些終於說出口的秘密。遠處實驗室的燈光還亮着，桌上攤開的物理課本裏，麥克斯韋方程組似乎也在悄悄訴說着這個關於青春與暗戀的故事——有些吸引力，從來不需要公式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