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綾在奉天殿批閱奏折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
呂氏震驚,呂氏背後的勢力震驚。
文臣武將同樣震驚。
武將倒是沒什麼,朱綾畢竟是自己人,朱綾得勢,他們才能順勢讓朱允熥上位。
反觀文臣,徹底炸鍋了,
但面對剛剛死了兒子,又乾綱獨斷的朱元璋,他們現在也不敢勸諫,更不敢彈劾。
......
洪武二十五年,七月二十。
太子朱標的靈柩停棺已近三月,終到了入土爲安之時。
然而,在最後的送葬儀典上,由誰來擔任最重要的扶棺之人,卻在朝堂內外引發了巨大的爭議和暗流。
奉天殿內,氣氛凝重。
朱元璋高坐龍椅,面色沉鬱,下方文武百官分列兩旁,無形的壓力在空氣中彌漫。
“陛下,”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臣率先出列,他是翰林學士,亦是朱允炆的老師之一。
“太子殿下仁德澤被天下,今不幸早逝,舉國同悲。扶棺之責,關乎禮法綱常,更關乎國本傳承。允炆殿下乃太子現存諸子中最長者,仁孝聰慧,深得太子遺風,由他扶棺,名正言順,可安天下士民之心,亦合祖宗法度。”
此言一出,立時得到衆多文臣的附和。
他們或引經據典,或強調嫡庶長幼,核心目的只有一個,將朱允炆推上扶棺之位,借此明確其儲君繼承人的地位。
然而,武將勳貴集團豈能坐視不管。
藍玉踏步而出,聲若洪鍾,道:“陛下,臣以爲不然,允熥殿下乃常氏太子妃所出之嫡子,血脈尊貴,毋庸置疑,太子妃常氏乃開平忠武王之女,與我等武人淵源深厚。由嫡子允熥扶棺,方是正理,豈有舍嫡立庶之長之理?”
他口中的庶之長雖未明指,但矛頭直指朱允炆及其生母呂氏的側妃出身。
朱允炆在這些開國武將中,是沒有任何地位可言的。
然而,文臣立刻反駁,引據立嫡立長中的長字做文章,認爲朱允炆年長,且仁名在外,更爲合適。
雙方引經據典,爭執不下,殿內一時充滿了火藥味。
朱元璋冷眼看着下方的爭論,臉上看不出喜怒。
他深知,這扶棺的人選,不僅僅是一個儀式,更是一個強烈的政治信號,關乎到他死後大明江山的走向。
允炆仁弱,背後是文官集團。
允熥嫡出卻懦怯,背後是淮西武將集團。
無論選擇誰,都可能造成朝局失衡。
就在爭論陷入僵局之時,朱元璋的目光緩緩掃過衆人,突然想到了一個最合適的人選。
“都不要爭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於御座之上。
朱元璋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決斷:“咱決定了,由長青公主朱綾,爲她的父王扶棺!”
長青公主朱綾?!
文臣集團瞬間譁然。
兩個月前,朱綾的正式冊封詔書就已經下來了,她是第一個從郡主升爲公主的。
雖說朱綾能夠直接批閱奏折,但一個女子對於他們來說,是沒有任何威脅的,也就沒有過多的理會。
但讓一個公主扶棺,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違背了千百年的禮制!
“陛下,萬萬不可啊。”
先前那位老翰林激動得跪倒在地,道:“自古喪儀,扶棺乃子嗣之責,從未有女子扶棺之先例,此乃幹亂陰陽,悖逆禮法之舉,公主雖貴,然終究是女子,豈可擔此重任?若開此例,後世將如何評說?禮崩樂壞啊陛下!”
其他文臣也紛紛跪倒,言辭懇切,甚至帶着悲憤,仿佛朱元璋此舉要動搖國本一般。
朱元璋面無表情,只是將目光投向了下方的武將勳貴集團。
武將們此刻也陷入了短暫的錯愕和沉思。
他們原本力挺朱允熥,但朱允熥近期的表現實在令人失望,怯懦不堪,難堪大任。
反觀朱綾,雖是女子,卻聰慧果決,近期更是在朱元璋面前展現出非凡的政務能力,深得聖心,
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流淌着常遇春的血脈,是真正的自己人。
若由她扶棺,釋放出的信號或許比扶不起的朱允熥更爲有利。
短暫的權衡之後,幾位爲首的武將交換了一下眼神,藍玉再次出列,聲如洪鍾:“陛下聖明,長青公主殿下乃太子嫡長女,身份尊貴,聰慧剛毅,頗有太子殿下遺風,由長青公主扶棺,既是父女情深,亦是陛下對太子血脈之珍視,臣等認爲,並無不可。”
武將集團的突然轉向,讓文臣們更加孤立無援,他們依舊跪地苦苦勸諫,引述古禮,痛心疾首。
朱元璋看着下方跪倒一片的文臣,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與戾氣。
“都給咱閉嘴!” 朱元璋的聲音如同寒冰,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同時讓他們都閉嘴了。
“咱說誰能扶,誰就能扶!”
朱元璋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掃過每一個文臣的臉:“什麼禮法?什麼先例?咱的話,就是最大的禮法,朱綾是咱的孫女,是標兒的嫡長女,她爲她爹扶棺,天經地義,誰敢再多言,以忤逆論處!”
絕對的皇權,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沒有任何道理可講,他的意志,就是最終的裁決。
文臣們被這雷霆之怒震懾,雖心有不甘,卻無人再敢出聲反對。
一個個面如土色,頹然跪伏在地。
“傳旨!”朱元璋不再看他們,直接下令,“太子朱標發引之日,由長青公主朱綾,執紼扶棺,文武百官、宗室勳貴,悉數隨行送葬。”
旨意一下,再無轉圜餘地。
消息傳出,舉世皆驚。
朱綾,這位一度被忽視的太子嫡長女,以這樣一種震撼的方式,再次強勢進入了所有人的視野。
扶棺,不僅僅是送別父親,更意味着她在這場隱秘的儲位之爭中,獲得了一個極其特殊且強有力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