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
金丹碎裂的脆響，混着星魂骨被生生剝離的撕裂劇痛，像千萬根燒紅的烙鐵，從丹田往四肢百骸鑽。凌塵的視野被濃稠的血色徹底淹沒，耳邊還回蕩着趙烈那陰惻惻的賤笑，帶着三分得意七分貪婪：“凌師兄，莫怪師弟心狠，誰讓你占着這等至寶，卻沒半分本事護住呢？”
墜落青冥宗後山懸崖的刹那，他最後一眼看到的，是庶妹蘇清月在崖邊哭得暈厥過去的單薄身影，還有趙烈他爹趙長風站在遠處，嘴角那抹事不關己的冷漠。
“老子日你先人板板！趙烈！趙長風！老子就是化作厲鬼，也得把你們父子挫骨揚灰！”
一聲破音的怒罵沖破喉嚨，凌塵猛地從硬板床上彈坐起來，額頭上的冷汗瞬間浸透了身上那件打滿補丁的粗布麻衣，後背的冷汗順着脊梁溝往下淌，涼得他打了個激靈。
入目是斑駁開裂的土牆，屋頂的茅草漏着幾縷灰蒙蒙的天光，黴味混着廉價草藥的苦澀直沖鼻腔，身下的床板硌得他脊背生疼 —— 這不是金丹修士的清幽洞府，而是青冥宗外門最犄角旮旯的雜役房！
他下意識摸向丹田，那裏空空如也，別說金丹，連半分靈氣都沒攢下，再顫着手撫向胸口，皮膚平整溫熱，那枚伴隨他半生的隱星魂骨還安穩蟄伏在胸骨深處，只是尚未覺醒，毫無異象。
凌塵哆嗦着抓過枕邊一面豁了口的青銅破鏡，鏡中映出一張蠟黃幹瘦的少年臉，眉眼間還帶着未脫的青澀，正是十六歲的自己！
“我…… 重生了？”
喉嚨發緊，前世的記憶如決堤洪水般涌來，清晰得像刻在骨子裏。
十六歲的凌塵，是青冥宗外門雜役堆裏最不起眼的 “廢柴”。三年前宗門測靈根，他被長老斷定爲 “凡骨無靈”，連最劣質的雜靈根都沒沾邊，只能混在雜役院幹最髒最累的活，拿最少的口糧，被人喊了三年 “凌廢柴”。
三日後，就是宗門三年一度的雜役資質復測。按前世的軌跡，他依舊測不出靈根，會被當場逐出宗門。離開宗門的第一天，他就被記恨已久的雜役頭目王二麻子帶人堵在山路口，打斷雙腿，搶走了身上僅有的半塊麥餅；流落凡界後，他拖着殘軀沿街乞討，不到半年就凍餓而死在破廟，連口薄棺都沒有；而他最疼的庶妹蘇清月，會在他被逐後，因風寒無藥醫治，十七歲便香消玉殞，成了他兩輩子的心病。
後來他是僥幸被外出歷練的恩師凌玄撿回宗門，才勉強踏上仙途，可最終還是沒逃過趙烈父子的暗算，落得個金丹破碎、星魂骨被奪、墜崖身死的下場。
“老天有眼！竟然讓老子重來了！”
凌塵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前世的恨意與不甘在胸腔翻涌，卻又被重生的狂喜死死壓住 —— 這一次，他不僅要護住自己的命、護住星魂骨，還要把所有欺辱過他和清月的雜碎，全都踩在腳下，讓他們跪下來喊爺爺！
“哐當！”
雜役房那扇破木門被人一腳踹開，帶着塵土飛揚的勁風，打斷了凌塵的思緒。
爲首的是個滿臉麻子的壯漢，穿着件洗得發白的雜役服，腰間掛着個豁口酒葫蘆，正是外門雜役頭目王二麻子，身後還跟着兩個縮頭縮腦的跟班，一看就是狐假虎威的貨色。
王二麻子叉着腰站在門口，唾沫星子橫飛，一口川味方言吼得震天響：“凌塵！你個龜兒子還敢躺起？老子喊你掃演武場的落葉，你他媽躲到這兒睡大覺？信不信老子給你兩耳屎，再扣你這個月的辟谷丹！”
前世這個時辰，王二麻子也是這麼刁難他的。他當時懦弱不敢反抗，不僅挨了兩巴掌，還被克扣了辟谷丹，餓了整整三天，差點沒挺過去。而這貨，就是日後打斷他腿的罪魁禍首！
凌塵緩緩抬眼，眼神裏沒了往日的怯懦，反而淬着一層冰碴子，看得王二麻子心裏莫名一突。
“王頭兒，” 凌塵慢悠悠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語氣平淡卻帶着股不容置疑的勁兒，“演武場的落葉，老子半個時辰前就掃幹淨了，堆在西角焚化爐旁，不信你可以去瞅瞅。”
王二麻子愣了愣，他就是故意來找茬的，哪真去看什麼落葉？當即梗着脖子罵道：“你個廢柴還敢頂嘴？掃幹淨了又咋樣？老子讓你去挑水，你去了嗎？後山的水缸都見底了，你想渴死老子們？”
旁邊的跟班也跟着起哄：“就是！凌廢柴，麻溜點去挑水，不然王哥削你！”
凌塵嘴角勾起一抹周星馳式的戲謔笑容，往前湊了兩步，突然壓低聲音，用只有幾人能聽到的語氣說：“王二麻子，你昨晚上偷偷摸去外門庫房，順走了三斤糙米兩壇劣酒，這事要是捅到王管事那兒，你說你這雜役頭目的位置，還保得住不？”
這話一出，王二麻子的臉 “唰” 地就白了。
他昨晚的勾當自以爲神不知鬼不覺，怎麼會被這個廢柴知道？
其實凌塵是前世偶然聽雜役閒聊時得知的，當時王二麻子因爲這事被罰去劈了半個月的柴，差點沒累吐血。
王二麻子色厲內荏地瞪着凌塵：“你…… 你胡說八道！老子啥時候偷東西了？”
“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有數。” 凌塵又往前逼近一步，肩膀故意撞了下王二麻子的胸口，力道不大卻帶着威懾力，“今天的事，就算了。要是下次再敢找老子麻煩，庫房的事，老子不介意去王管事那兒‘嘮嘮’。順便再提一嘴，你上個月把雜役院的鋤頭賣去山下換酒喝的事兒，我也記得挺清楚。”
那兩個跟班見勢頭不對，悄悄往後縮了縮，心裏暗道這凌廢柴今天咋跟換了個人似的？以前唯唯諾諾的，現在咋這麼霸氣，連王哥的老底都摸得門兒清？
王二麻子咽了口唾沫，他知道凌塵說的是實話，要是真鬧到管事那兒，他準沒好果子吃。可當着跟班的面，他又拉不下臉，只能梗着脖子放狠話：“好你個凌廢柴，翅膀硬了是吧？你給老子等着！”
說完，他狠狠瞪了凌塵一眼，帶着跟班灰溜溜地走了，臨出門還不忘放句場面話：“挑水的事，你還是得幹！不然…… 不然老子饒不了你！”
凌塵嗤笑一聲，沒搭理他。就這慫樣，還想斷他的腿？這輩子先讓這貨把屁股擦幹淨再說。
等王二麻子幾人走遠，他才收斂笑容，重新摸向丹田。
前世他是被逐出宗門後，意外跌落山澗才覺醒了隱星魂骨，引動了體內潛藏的木系隱靈根。這一世，他有前世的記憶，自然能提前引動星魂骨，擺脫廢柴的命運！
他盤膝坐回床上，按照前世恩師傳授的法門，默默引導着體內那絲微弱的生機，往胸口星魂骨的位置匯聚。沒一會兒，胸口就傳來一陣溫熱的灼燙感，雖然微弱，卻實實在在，是星魂骨要覺醒的跡象！
“成了！” 凌塵心頭一喜，只要星魂骨徹底覺醒，三日後的資質復測，他就能一鳴驚人！
就在這時，雜役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一道瘦弱的身影探了進來，正是他的庶妹蘇清月。
蘇清月穿着比他還破舊的衣服，小臉蒼白，嘴唇幹裂，手裏還攥着半塊幹硬的麥餅，看到凌塵沒事，才鬆了口氣，細聲細氣地說：“哥，我剛才看到王二麻子他們凶巴巴地過來，還以爲你又要挨欺負了…… 這麥餅你吃，我不餓。”
凌塵看着妹妹那明顯餓癟的肚子，眼眶一熱。前世他最對不起的就是這個妹妹，她偷偷攢了半袋糙米想給他送去，結果半路被雜役管事發現，不僅被搶了糙米，還被打了一頓，回去就一病不起，最後連副像樣的棺木都沒有。
他接過麥餅，掰了一大半塞回蘇清月手裏，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堅定：“清月，拿着，哥不餓。以後有哥在，沒人敢再欺負你，也沒人敢克扣咱們的東西，三天後，哥保證，咱們誰也不會被趕出宗門！”
蘇清月愣了愣，看着兄長眼裏從未有過的光亮，眼眶一下子紅了，卻用力點了點頭，把麥餅掰成小塊，遞了一塊到凌塵嘴邊：“嗯！我信哥！哥先吃！”
兄妹倆分着吃完了那半塊幹硬的麥餅，凌塵剛想叮囑清月最近別亂跑，突然聽到院牆外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快得像鬼魅，還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靈氣波動。
凌塵臉色驟變，猛地把妹妹護在身後，警惕地看向門口。
這氣息…… 是內門弟子！而且修爲不低，至少是淬體四重以上！
前世趙烈是在他被逐出宗門前一天才假惺惺來找他的，怎麼今天就來了？這時間線，提前了！
“凌塵師弟在嗎？” 一道故作溫和的聲音傳來，帶着幾分虛僞的關切，“我是內門的趙烈，聽說你近日身體不適，特來探望。”
趙烈！
凌塵的瞳孔驟然收縮，心髒猛地一沉。就是這個僞君子，前世假意示好，實則探查他體內的星魂骨，爲後續的暗算做準備！
他趕緊抹掉臉上的情緒，換上一副怯懦的模樣，快步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門口站着個白衣青年，面容俊朗，一身內門弟子的服飾襯得他風度翩翩，嘴角掛着溫和的笑意，正是內門核心弟子趙烈。他手裏還提着一小袋辟谷丹，看着像模像樣的，十足的好人模樣。
趙烈見了凌塵，故作驚訝地說：“凌塵師弟，看你氣色不太好，是不是王二麻子又刁難你了？你放心，我已經跟他打過招呼了，以後沒人敢再欺負你。這袋辟谷丹你拿着，先補補身子。”
說着，他就把辟谷丹遞了過來，眼神卻不着痕跡地在凌塵身上打量，從臉到胸口，再到丹田，那目光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探查，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凌塵心裏冷笑，面上卻裝作受寵若驚的樣子，剛要伸手去接，突然感覺到丹田處傳來一陣微弱的灼熱感，緊接着胸口也跟着發燙 —— 是隱星魂骨！竟然在趙烈的氣息刺激下，提前有了覺醒的跡象！
他的心髒狂跳起來，面上卻不動聲色，可就在這時，趙烈的手指突然看似無意地碰了下他的胸口，那觸感冰涼，帶着一絲特殊的靈力波動，而趙烈嘴角的笑意瞬間變得陰鷙，聲音也壓低了幾分，帶着只有兩人能聽到的狠戾：
“師弟，你這胸口…… 好像藏着好東西啊？”
凌塵的後背瞬間繃緊，冷汗唰地冒了出來。
趙烈不僅提前找上門，還這麼早就察覺到了星魂骨的存在？這和前世的軌跡，徹底不一樣了！
難道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變數，正在暗中窺伺着他？
他強裝鎮定地往後退了半步，囁嚅着說：“趙師兄說笑了，我就是個凡骨廢柴，哪有什麼好東西……”
可趙烈的眼神已經變得無比貪婪，他往前逼近一步，周身的靈氣隱隱鎖定了凌塵，嘴角的笑容徹底撕裂，露出了獠牙：“是嗎？那師弟不妨讓我好好‘檢查’一下？”
雜役房內，蘇清月嚇得攥緊了衣角，大氣不敢出；房門外，趙烈的靈氣威壓越來越重，凌塵胸口的星魂骨燙得越來越厲害，覺醒的跡象越來越明顯。
他知道，一場比前世提前到來的危機，已經把他逼到了絕境。
而他此刻，連淬體二重的修爲都還沒摸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