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昭月心中受用，面上卻露出無奈又寬容的笑容，輕輕拍了下林詩語的手。
“詩語…快別這麼說了。三妹妹她…以前生活簡樸，不習慣這些繁華裝飾也是常情。”
林詩語見狀，語氣怒其不爭道：“月兒，你就是太善良了，才叫這鄉野村姑爬到了頭上來！”
隨後她目光悠悠轉向一旁的葉昭瀾，嗤笑一聲：“別總成天裝得一副柔弱可憐的樣子！”
葉昭月面上有些爲難，卻並不打斷林詩語的冒犯言語，繼而柔柔的面龐，轉向葉昭瀾。
“三妹妹，你方才回府來，我帶你去認識幾位手帕交，她們都是頂和氣的人。”
她伸出手，想要親熱地挽住葉昭瀾的手臂，姿態宛若施舍。
葉昭瀾沒有避開，反而順勢輕輕搭上葉昭月的手，唇角揚起一個淺笑。
“那就多謝二姐姐費心引薦了！”
她目光似是不經意地掃過一旁臉色高傲的林詩語，語氣溫軟，“能結識些真正和氣的姐妹，自然是好的。我還以爲…京中小姐都是如林家小姐這般呢……”
“你！你說誰呢？你什麼意思？”
葉昭瀾卻只是睜着一雙清澈的眼眸，略顯無辜地看向葉昭月。
“二姐姐，我說錯什麼了嗎？這位林小姐方才…難道不是在刁難於我？莫非，這就是京中小姐們表示和氣的方式？那倒是我見識淺薄了。”
葉昭月臉上的柔婉笑容幾乎掛不住，她沒想到葉昭瀾會如此反擊，而且字字句句都借着她的由頭，讓她無法反駁。
她只得趕緊拉住氣得渾身發抖的林詩語，溫聲勸慰：“詩語，三妹妹不是那個意思，她初來乍到，言語若有不當，你多擔待些……”
葉昭月心中卻暗惱林詩語沉不住氣，更驚疑於葉昭瀾的伶牙俐齒。
林詩語臉上仍有怒意，但見葉昭月從中調和，也不好再說什麼。
葉昭月臉色恢復自然，隨即引着葉昭瀾，走向那群正在賞玩一株“趙粉”的官家小姐。
“諸位妹妹，這是我家三妹妹，昭瀾。”
她笑着介紹，卻刻意模糊了葉昭瀾的來歷，只以“三妹妹”稱之。
果然，這話引起了小姐們的好奇。一位穿着鵝黃衣裙的小姐忍不住問道：“月姐姐，以前怎未聽說府上還有位三小姐？”
葉昭月眼底閃過一絲復雜，面上卻露出些許爲難，含糊道：“三妹妹她……自幼身子弱，一直在外休養，近日才回府。”
她這話，既未說明是在何處休養，也未提及身世，留足了讓人遐想的空間。
丞相府的真千金走散，是多年前的一樁舊事，這些同齡的千金小姐們，許多並不知情。
於是幾位小姐交換着疑惑的眼神，看向葉昭瀾的目光中，便帶上了幾分探究與若有若無的輕視。
更有甚者，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着葉昭瀾那身素淨的衣裙。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女子的歡笑與喝彩聲。
原來是在水榭旁的敞軒裏，有人設了投壺的場子，一些活潑的貴女們正在玩耍。
葉昭月眼波一轉，親熱地對葉昭瀾說：“三妹妹，你看那邊多熱鬧，投壺最是有趣了，我們也去看看吧？你初來京城，正好見識一下。”
她不等葉昭瀾回答，便半推半就地引着她往那邊走。
到了場邊，只見先前跟着幾人，一直不曾說話的裴然，此刻笑盈盈上前。
她手持木矢，接連四矢穩穩投入壺中，甚至有一箭正中壺耳。
葉昭月自己也技癢，投了幾箭，成績不俗，贏得一片贊美。
她放下箭矢，便笑着攛掇葉昭瀾：“三妹妹，你也去試試看？很簡單的。”
葉昭瀾輕輕搖頭，婉拒道：“二姐姐，我還是在一旁看着就好，免得掃了大家的興。”
“葉三小姐這是看不起我們這遊戲，還是……根本就不會，怕出醜啊？連試都不敢試，未免太沒氣度了些！”
這話諷刺意味十足，瞬間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
小姐們都停下動作，好奇地看了過來。
場邊一些正在敘話的夫人也被這邊的動靜吸引，目光落在了葉昭瀾身上。
葉昭瀾輕輕掙開葉昭月的手，坦然道："二姐姐，我確實不會投壺。"
"不會才要學啊。"葉昭月笑得溫柔，手上卻暗暗用力，"今日這麼多姐妹在，正好讓她們指點指點你。"
葉昭瀾蹙眉："我連箭都沒摸過，還是......"
"怕什麼！"
葉昭月不由分說地打斷，手上使勁將她往前推："都是自家姐妹，誰會笑話你不成？"
這一推力道不小，葉昭瀾踉蹌着出現在衆人視線裏。
林詩語立刻陰陽怪氣地說："喲，三小姐這是要一展身手了？"
葉昭瀾還想後退。
葉昭月已經搶先開口："我家三妹妹說要試試呢，大家給她鼓鼓勁。"
說着又在她背後輕輕一推，徹底斷了她的退路。
她站在那兒，像被推到了舞台中央，無處遁形。
“不會吧？投壺也不會？”
“聽說是江南長大的，那邊不興這個吧？”
“葉家是鍾鳴鼎食之家，怎麼生出來的女兒這般膽小怯懦？”
周圍縈繞着細碎的議論聲。
衆目睽睽之下，葉昭瀾能感受到那些視線幾乎要將她看穿。
她沉默了片刻，緩步走向前，走向掌管箭矢的侍女。
“那便請給我三支箭吧。”
第一箭，她模仿着方才看到的姿勢投出。
力道尚可，方向卻偏得厲害，直接從壺耳旁滑過，落在地上。
周圍立刻響起一陣壓抑的低笑聲。
“嗤……”
林詩語第一個笑出聲來，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得意，“我就說嘛，果然是鄉下來的。”
“這偏得也太遠了……”
“看來是真沒玩過，架勢都不對。”
葉昭月輕輕嘆了口氣，狀似無奈地搖搖頭，對身旁的裴然低語：“我竟不知…三妹妹她是真的一點都不會。”
葉昭瀾恍若未聞，拿起第二箭。
她抿了抿唇，似乎在調整，再次投出。
這一次，箭矢倒是靠近了壺口，卻力道不足，在壺口邊緣彈了一下，最終還是落在了外面。
“哎呦！還差點點呢！”林詩語拖長了語調，陰陽怪氣道，“三小姐這是運氣不太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