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驗報告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夏冉手心發疼。“藍淚”…“MN-42”…“酆都制藥”…還有那個揮之不去的“陰命魂”名單。李修遠溫和儒雅的臉,此刻在她腦海裏扭曲成了最恐怖的畫面。他袖口的銅錢紋,像一道冰冷的枷鎖。
“他…在用這種藥,制造‘記憶空洞’?”夏冉的聲音發顫,把報告遞給陳默,“抹掉那些可能接近真相的人的記憶?”
陳默靠在406宿舍冰冷的鐵架床邊,脊椎骨縫裏的灼痛像無數根燒紅的針在攪動,耳後那個“5”字滾燙。他掃了一眼報告上“MN-42神經抑制劑”和“選擇性記憶阻斷”的字樣,眼神陰沉得可怕。他想起了注射後那種昏沉,想起了妹妹笑容的模糊…不是疲憊,是清除!
“不止。”陳默的聲音嘶啞,像砂紙摩擦,“那‘藍淚’…地基滲出的東西…配電室的蠟…還有這藥…是同源的。他在用這東西…喂養什麼?還是…控制什麼?”他想起配電室暗格裏那四十二枚刻着罪名的校徽,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就在這時——
“砰!譁啦——!”
樓下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像是重物砸在玻璃上,緊接着是刺耳的尖叫和混亂的怒罵!
“打架了!快看!打起來了!”走廊裏有人驚呼,腳步聲雜亂地往樓下跑。
陳默和夏冉對視一眼,立刻沖到窗邊。
樓下宿舍樓前的空地上,已經圍了一圈人。人群中心,兩個男生正扭打在一起,像兩頭紅了眼的野獸!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把另一個瘦削的死死按在地上,拳頭像雨點般砸下去!嘴裏嘶吼着:“我的!是我的!你他媽憑什麼搶!打死你!”
被打的男生滿臉是血,眼鏡碎了,卻還在掙扎着嘶喊:“放屁!成績…成績是我的!你作弊!你…”
“保研名額!是保研名額!”圍觀的人群裏有人喊出了原因。
陳默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個打人者身上。那男生叫張超,體育特長生,平時就有點橫。此刻他臉上是極致的憤怒和…一種不正常的亢奮,眼球充血,布滿了猙獰的血絲!
就在張超又一記重拳狠狠砸下的瞬間——
嗡!
陳默耳後那個滾燙的“5”字印記,猛地一跳!一股尖銳的刺痛直刺大腦!緊接着,那暗紅的數字邊緣,極其詭異地閃爍了一下!
**5 → 6**
一個更小、更模糊的“6”字虛影,在“5”字旁邊一閃而逝!仿佛有新的墨水,正在強行注入!
“啊!”陳默痛得悶哼一聲,下意識捂住耳朵!
幾乎在同一時刻!
樓下,正揮拳猛砸的張超,動作猛地一僵!像是被無形的電流擊中!他高舉的拳頭停在半空,整個人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保持着那個猙獰的姿勢,一動不動!
被他按在地上的男生也嚇傻了,忘了掙扎。
圍觀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被這詭異的一幕驚呆了。
張超僵直的身體開始劇烈地、不受控制地顫抖!他充血的雙眼猛地瞪大到極限!眼白的部分,那些原本雜亂的血絲,此刻如同活物般瘋狂地扭曲、蔓延、交織!在短短一兩秒內,竟然在他兩只眼球上,清晰地勾勒出兩個極其微小、但結構完整的、扭曲盤繞的…黑色符文!
那符文的形狀!和陳默脊椎骨縫裏X光片上顯示的、夏冉父親筆記裏描繪的…一模一樣!只是縮小了無數倍,刻在了活人的眼球上!
“呃…呃呃…”張超喉嚨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眼球上那詭異的黑色符文隨着他身體的顫抖而微微蠕動,散發着令人心悸的邪異感。
“他…他怎麼了?” “鬼上身了?” 人群騷動起來,驚恐地後退。
站在窗邊的陳默,此刻卻感覺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順着耳後的印記,瞬間流遍全身!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脊椎骨縫裏那沉寂了片刻的黑色符咒,如同被樓下張超眼球上的微型符陣喚醒!兩股冰冷、充滿惡意的能量,隔着空間,產生了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共鳴!
嗡——!
一股無形的、低頻的震動,毫無征兆地以張超僵直的身體爲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譁啦啦!
宿舍樓低層的窗戶玻璃,瞬間被震得嗡嗡作響!地面傳來一陣清晰的、如同悶雷滾過地底的震顫!
“地震?!”有人尖叫着抱頭蹲下。
陳默和夏冉死死抓住窗框,穩住身體。這震動…不是地震!是那種低頻能量的爆發!
震動只持續了短短兩三秒,就平息了。
僵直的張超身體一軟,“噗通”一聲栽倒在地,昏死過去。他眼球上那詭異的黑色符文,也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留下布滿血絲的渾濁眼白。
人群驚魂未定,亂成一團。
“牆!看那牆!”夏冉突然指着樓下宿舍樓的外牆,聲音帶着驚駭!
陳默順着她的手指看去。
就在剛才張超僵直站立位置正對着的宿舍樓外牆上,三樓和四樓之間,一道嶄新的、如同蛛網般蔓延的裂縫,赫然出現!裂縫的中心點,灰白色的水泥牆面,竟然向內凹陷,形成了一個極其模糊、但隱約可辨的…人形的凹痕!
仿佛有一個看不見的人,剛才狠狠地撞在了牆上!
更詭異的是,在那人形凹痕的胸口位置,幾滴粘稠的、半凝固的藍色蠟狀物,正從裂縫深處,緩緩地、如同淚水般…滲了出來!
在午後慘淡的陽光下,那幽藍的蠟淚,折射出與配電室鎖孔裏、李修遠藥劑裏…一模一樣的、冰冷而詭異的光澤!
“藍蠟…”夏冉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又是它…”
陳默死死盯着那滲着藍蠟的人形凹痕,耳後那個剛剛閃爍過“6”字的印記,傳來一陣陣冰冷的悸動。他感覺自己的脊椎骨縫裏,那黑色的符咒似乎又“飽脹”了一分,灼痛感更加清晰。
“不是地震…”陳默的聲音低啞,帶着徹骨的寒意,“是…共鳴。”
“共鳴?”夏冉猛地看向他。
“他眼球上的東西…”陳默指着樓下昏迷的張超,“和我骨頭裏的…還有這樓裏藏着的…是同一個‘東西’的不同部分。”他想起X光片上那扭曲的符文,想起夏冉父親筆記裏標記節點的符號。“像…像一張網上的節點。一個被觸發了,其他的…就會被喚醒…產生共振。”
“那張超…他怎麼會…”夏冉想到張超眼球上瞬間成型的符文,不寒而栗。
“惡念。”陳默的目光掃過樓下驚魂未定的人群,最後落在那片滲着藍蠟的人形凹痕上。“強烈的惡念…憤怒,嫉妒,貪婪…就像…就像配電室暗格裏那些校徽刻着的‘罪名’!這些強烈的負面情緒…是‘它’的養料!也是…激活那些微型符陣的引信!”
他猛地想起夏冉父親筆記裏,在某個符文圖案旁,用極小的字寫下的備注:
> **“怨戾爲引,魂符自生,聚則成陣,飼主得饗。”**
飼主…得饗!
沈紅!那個穿着紅嫁衣跳樓的女人!她才是這張符咒之網的核心!她在吸收這些被引爆的惡念和生命!那些眼球上浮現的微型符陣,那些骨縫裏嵌入的詛咒…都是爲她輸送“養分”的管道!
而滲出的藍蠟…是這邪惡儀式的副產品?還是…某種標記?
樓下,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人群被疏散。張超被抬上擔架。牆上滲着藍蠟的人形凹痕,在混亂中顯得格外刺眼。
陳默耳後那個“5”字,邊緣似乎又凝實了一分,冰冷地烙印在皮膚上。他仿佛能聽到,在這棟古老宿舍樓的深處,某個被銅器和藍淚封鎖的夾層裏,那件褪色的紅嫁衣,正發出無聲的、貪婪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