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魚得了一種病。
只要靠近成傲雪就會緊張手抖、渾身冒汗,嘔吐不止的病。
現在病更嚴重了。
哪怕只是高跟鞋的踩踏聲,她的手都會顫抖收縮成拳,用盡全身力氣也掙不開,連拐杖也握不住,“哐當”丟在地上。
“喲,這麼怕呀?”
成晏望着空無一人的門口,惡劣恐嚇,“小心姑姑打你。”
這像一個信號,霍成魚忙抱住頭,兩個拳頭握在頭頂,又遮住耳朵。
好像這樣就聽不見。
可耳邊的高跟鞋聲更重了,像黏膩爬行的蛇在吐信子。
啊!!!
她痛苦地敲擊頭顱。
成晏冷眼旁觀:“又裝上了,呵。”
一截修長手指撿起拐杖,遞到顫抖恐慌的女生面前。
“你這服務員怎麼還沒走?”
成晏掃過青年那張足以在娛樂圈混成頂流的臉,聯想他此前還想把人扶起,突然來了興致。
“你喜歡她?”
“不是。”青年道。
發抖的女生仍在敲打腦袋,額頭和耳朵都是一片紅,甚至有輕微破皮。
她卻沒有停止。
青年將拐杖收起,多解釋了句:“債主。”
事關錢,總免不了聯想某些交易。
尤其A市圈子那批濫交的富家子弟,偶爾手下發來那些圖片視頻,白花花一片,都能讓他三天咽不下飯。
成晏心底涌出一股難言憤怒。
“霍成魚,你真行啊!”
“年紀輕輕就亂搞,你是不是也想自己的視頻傳遍所有群,好讓家裏人都來瞻仰啊?”
高跟鞋的恐懼終於褪去,霍成魚聽到他最後那句話。
她本能說:“我沒有家人。”
成晏冷笑:“這就開始詛咒我們全死光,霍成魚你敢不敢把這番話在家裏說?”
不是你們死,是我死。
霍成魚從來都是一個人孤零零活在泥潭,偶爾見點活水,都是上天恩賜。
面前多了根拐杖,她下意識握住。
物歸原主,青年離開時補充:“沒有包養。”
信與不信,都跟他無關。
他今天只是來工作。
高跟鞋的聲音響亮清脆,後方跟着許多腳步聲,強勢沖進剛才的休息間。
“小晏,你帶這個小畜生過來做什麼……”
聲音被關緊的門徹底封鎖。
像臨時搭建的監獄。
審訊罪犯。
霍成魚跪在地上,受傷的腿一直抽疼,仍咬牙將拐杖舉過頭頂,握成拳頭的手始終無法張開,差點將拐杖弄掉。
成傲雪眼睛鋒利,尖聲呵斥:“舉高點!”
霍成魚顫了下,抬高手臂。
成家涉黑,懲罰人的手段不少。
罰跪不過是基礎。
成晏見怪不怪,周圍助理們亦不視不聽,這幕已經是家常便飯。
成傲雪對着成晏又是一副溫聲細語模樣。
“小晏,剛才這小畜生惹你生氣,現在我罰她,你消點氣。”
成晏覺得那三個字刺耳,到底沒管,三言兩語將霍成魚染上不好的習慣說出,已然認定霍成魚亂搞。
霍成魚幹裂的唇微動:“我沒……”
“啪!”
一巴掌徹底打腫她的臉。
她倒落在地,拐杖在她身上落下密密麻麻的抽打,一下比一下狠。
那種痛,滲透到了骨髓裏。
痛到極致,又好像沒了痛,成了習慣。
一切發生得迅速。
成晏反應過來立刻將成傲雪擒住,丟給兩個助理後還心有餘悸。
剛才那拐杖差點戳到她眼睛!
“你這是要把她打死嗎?”
地上流出巴掌大的血跡,早已把霍成魚左腿的紗布染紅。
她的腿竟真的有傷?
成晏眉心狠狠一擰,叫人聯系醫生。
成傲雪瘋叫:“小晏你讓開,這賠錢貨失貞她就不值錢了!哪裏比得過那賤人的女兒?我不能輸給那個賤人,我要抓她去醫院修補!”
這簡直未開化!
成晏不再忍她,直接聯系還在宴會的父親。
他冷冷看着瘋魔的女人:“姑姑,這裏是A市,別再帶你那套老舊觀念過來。”
成傲雪偏執叫喊:“小晏,我這是爲你好!”
“你的表妹未出閣就亂搞,這對你這個大舅子好聽嗎?她這是丟你的臉面啊!”
成晏冷聲:“我的臉面有自己爭取,再說了,姑姑要真在意臉面這種虛物,就不會做出偷人精子懷孕搶做三的戲碼。”
一根火柴瞬間點燃炮仗。
成傲雪這輩子最得意的就是成功偷到霍錚的精子,但不代表就能聽別人陰陽怪氣。
“成晏你什麼態度?!”
“我是你姑姑,你竟敢這樣不尊重長輩?我勸你趕緊認錯,否則我非得叫你爸爸多納幾房生一窩男丁,弄掉你的位子!”
幾個助理嘴角抽搐,低頭數地板。
“呵!”
成晏手指發癢,朝後摸了個空,眉目落下一層深色陰翳。
“姑姑還是跟父親好好解釋,今天對您女兒動手的事吧。”
“我記得父親說過,不要再打她,您做到了?”
最後一句配上霍成魚現在的慘狀,簡直像個笑話。
她也真笑了出來。
“呵、哈哈哈哈……”
成晏皺眉:“笑什麼?你不疼?”
霍成魚已經不會喊疼了。
她推開要來上藥的醫生,撿起那根拐杖,“你帶我過來,不就想看到我這個下場嗎?現在做這副姿態做不好笑嗎?”
成晏掃過她的左腿:“我不知道她真會動手。”
又道:“不想上藥就去醫院。”
呵……
霍成魚越過他看向自己的生母,成傲雪。
她神色心虛,似乎在擔憂自己打人的事被成嘯天知道後會責怪。
不過自擾,將親女兒推下樓都沒事。
區區一頓打,算得了什麼。
也是該斷了。
霍成魚自罰一樣添油加醋,甚至還有點享受。
“母親,我扔了你十條項鏈。”
“最貴那十條。”
“不會賠。”
成傲雪立刻回神,用最惡毒的目光刀過她:“小畜生,誰允許你這肮髒的畜生踏進我的地方?竟然敢碰我的東西?!”
“鬆開我,我要好好教訓她!”
兩個助理臉上被抓出血,也紋絲不動。
“你們在做什麼?”
成嘯天接到消息迅速趕來,留下林媛一個人主持。
他從血海裏長大,對血氣敏銳,鷹勾般的眼睛掃過休息間鬧劇,大致拆解前後,心裏有了偏向。
“哥!”
成傲雪見到他,瞬間有了靠山,三兩下掙脫助理桎梏。
“你兒子剛才羞辱我,你快把他關在狗籠,三天不許喂飯!”
“狗籠”二字出,助理們瞬間臉色大變。
不會吧?
這可是成家唯一的繼承人啊!
霍成魚掃過成晏握在背後的手,還有成嘯天捉摸不定的神色,知道這場戲她已暫退幕後。
成晏有過被關狗籠的經歷,不止一次。
每次都因爲她的母親。
他恨她母親,後來也恨她。
成傲雪的尖叫像拉壞的小提琴,不斷催促成嘯天做出決定,性子也急。
“哥!你到底幫不幫我?!”
“我可是因爲你才會被人抓走的,你害我受了那麼多年苦,你必須無條件滿足我!”
助理們瞬間將頭壓低。
成嘯天搖擺的心立刻有了決策,他愧對這個妹妹,向來百依百順。
至於兒子,是不尊重長輩,當罰。
“成晏,你知道該怎麼做。”
“哈,我就知道。”
成晏嘲諷看着他們二人,“我跟她,您永遠不會選我,哪怕錯不在我。”
成嘯天警告:“她是你姑姑。”
成晏自嘲一笑,猛地踹開大門。
他可不是曾經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會留在原地任人宰割。
卻看到門口冷沉着臉的林媛,再也走不動。
“母親,您要攔我?”
林媛眸色淡淡:“不尊敬你姑姑,你的教養是該重新學學。”
成傲雪聽見,心情又暢快不少,端起了姿態。
“還是嫂子明事理。”
“這樣吧,小晏你給我道個歉,我就勉強不關你狗籠。”
成晏冷笑:“滾。”
成傲雪惱羞成怒:“把他拖下去!”
助理們看向成嘯天,得到確切指令,立刻將人押走。
成晏這次沒再逃。
哪怕這是他父親的生日宴,哪怕他是唯一的繼承人,只要涉及成傲雪,懲處立刻執行。
目光最後,是林媛關愛霍成魚的溫聲細語。
“小魚,身上很疼吧,快來跟舅媽上藥……”
父親在乎姑姑,母親在乎表妹。
這叫他怎麼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