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瀾不認爲自己一句調侃就能把人叫醒。
他叫來醫生和護士。
經過長達半小時的檢查，沒有燒壞腦子，沒有後遺症，腿經過及時上藥不會廢掉，皆大歡喜。
“美麗的小姐，你要保護好自己，擦亮雙眼，千萬不能再落到渣男的手裏！”
護士還有意無意瞪了眼一旁長身玉立的青年。
“好……”
霍成魚的英文是外教老師一對一輔導，也沒能理解她們口中的“Spouse”是什麼意思。
大概她腦子燒懵，聽岔了。
又見醫生在跟慕星瀾叮囑注意事項，他表情認真，似乎很熟練。
她……應該睡了很久吧？
一切回歸平靜，房間只剩她和慕星瀾。
“那個，”想起昏迷前聽到小愛的聲音，霍成魚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有異常，充當不知情者，“我們是怎麼得救的？”
“一個漩渦將我們卷到這座島，恰好是那小孩的家。”
“這也太巧了吧？”
她好像低估了小愛的本事，得找個沒人地跟它道個歉。
“對了，我的手機呢？”
“在維修。”
慕星瀾有問必答，遞杯溫水給她潤喉，等她喝完，才將這場幸運背後的古怪說來。
“一個漩渦，就從國內海域卷到兩千多公裏的外海，物理奇觀，直奔神學，萊特先生調查多次無果，我把媽祖推給他們了事。”
“咳！”
兩千多公裏？
她嚴重懷疑小愛跟哆啦A夢一個星球，能隨機掏出任意門瞬移救命。
好在慕星瀾沒將重點放在這邊，點開手機，將校園網熱議了兩天兩夜的頭條遞給她。
“學校說你死了，要不要澄清？”
“不用管。”
她低頭扣着手心的紗布，顯得滿不在意，“他們就沒討論過我什麼好話……誒？你跟我一個學校的？”
一個學校拉近了他們的距離。
霍成魚驚奇地爬起來觀察他，跟看新大陸似的，也忘了左腿還打着板。
爬到一半被慕星瀾用書按住大腿，她順勢坐好。
認真打量他。
青年無疑有一副極佳的容貌，氣質偏冷，看人如看路邊花花草草，並非傲慢，只是把無關緊要人隔絕在外的疏離，自帶透明屏障。
“你這張臉可比顧遲年強多了，怎麼沒見你上校草榜？”
“我不喜歡熱鬧。”
他隨口說道，將書拿走，坐在沙發上隨意看書。
偶爾會回復手機那邊的消息，並不算空閒。
霍成魚猜測他有不少兼職。
“說的也是，你要是喜歡熱鬧的話，隨便直播一天都能賺個大幾千，比你端盤子好。”
在豪門宴會做服務員也算個隱藏捷徑，被權貴看上，一步登天。
可在那個他被貴婦千金不斷注目的夜晚。
他出現在了凌晨五點的餛飩攤。
“你其實可以靠臉吃飯。”
霍成魚自認對人不算熱情，但她從小就沒朋友，平時只能在網上發泄，遇到能說的沒忍住多說了些。
“現在直播行業很火，你不喜歡露臉的話可以直播你的——”
她像一個精準儀器審視青年的外表。
臉好看、手指長、腿也長、腰細的，肩膀也寬厚，胸肌有沒有呢？
“霍同學，你的眼神像個流氓。”
慕星瀾放下手機，看來的目光平淡如水，配上他的話她好像真成了流氓。
“我是在評判你能做多少種直播！”
她氣得臉有些發熱，翻了個白眼叨叨了幾句，“好心沒好報，下次我絕對不跟你多說一句話。”
“說完了？”
“哼！”
“到我了。”
“嗯？”
慕星瀾端起桌上的盤子，上面放滿各種手術工具，反着光，冰冷尖銳，看着就忍不住想象這些工具扎到身上的痛苦畫面。
霍成魚本能縮到被子裏。
她拉高被子遮住半張臉，只露出黑黝明亮的雙眼，清晰可見擔憂和畏懼。
托盤移開了些。
“現在你在距離A市兩千多公裏的私人島嶼，這裏沒有法律，沒有警察，你的家人永遠不會找到你。”
“你可以自由選擇生死了。”
慕星瀾語氣很平，像在說一件無關小事。
霍成魚莫名有些生氣和低落，分辨不清緣由，明明她一直都在等這一天，怎麼就猶豫了？
不能被看不起，她幹脆伸出手。
還沒碰上刀就被按到床上，冰冷的刀尖距離她的眼睛僅有幾毫米，她嚇得直接失聲。
惶恐、驚懼，連眼淚都嚇出來，卻一動不敢動。
不過兩秒，手術刀丟回原處。
始作俑者聲音淡淡：“不怕28層大樓，不怕藏着鯊魚的大海，卻怕一把手術刀。”
“就你，還玩自殺？”
霍成魚反應過來，滿胸腔堆積熊熊怒火，一把拎起枕頭砸過去。
“慕星瀾你混蛋！”
“你竟然敢嚇唬我？！你死定了！！”
她將手頭能抓到的東西全扔過去，枕頭、被子，數據線也沒放過。
噼裏啪啦的動靜很快引來一堆傭人。
戰爭已經結束。
他們看着暴躁的妻子，冷漠的丈夫，嘰裏咕嚕聊了一堆後，搖頭嘆氣離開。
霍成魚繼續怒瞪毫發無傷的青年，卻聽到最後一個傭人的話：“這家丈夫太冷漠了，連生病的妻子都氣……”
“？”
她茫然指着自己，“她爲什麼說我和你是夫妻？”
慕星瀾彎腰將被子枕頭撿起，拍了拍，報復性一把蓋住她全身，見她在裏面狂躁蛄蛹，唇角極淡地彎了下。
“振作點，你在他們眼裏已經打過三次胎。”
“哈？”
等霍成魚吃過午飯，終於理清前因後果，氣勢洶洶去找小孩算賬。
小孩早躲沒影，誰也找不到。
她記仇，搖着輪椅也要把人揪出來打一架。
管家在前面高興指路，看到躲藏的小孩又暗暗使眼色讓他快點跑，一邊又招呼霍成魚過去，看誰速度更快。
沃夫爾看着這幕，心情愉悅極了。
朝一旁喝果汁的青年分享。
“裏邇從生下來就沒這麼小孩過，我是指他很成熟，很聰明。”
“當然這些是我喜歡看到的，但小孩就該是小孩的模樣，自然成長，才會擁有一個健全的人格。”
“他將會是我最有成就的孩子。”
慕星瀾將他的拳拳關愛聽在耳中，說不出什麼感慨，這些他沒有過，便提起椰汁，敬他一杯。
“萊特先生是個好父親。”
很幹，沃夫爾卻很高興，又開始擔心上兩位救命恩人的感情狀況。
“慕先生，你的愛人一直在反駁你們的關系。”
“有什麼需要調解的地方盡管開口，我很擅長處理男女關系。”
他拍拍胸口打包票，看上去像個喜歡當情感調理大師的商人。
如果他左手指腹的槍繭能淺一些的話。
“萊特先生，我一直都在反駁我跟她的關系。”慕星瀾說。
沃夫爾這次難得聽進去，不免惋惜。
“你們看着很般配。”
“我跟她沒可能。”
他從沒想過跟誰組建家庭，家裏多出第二個人，他會厭惡。
霍成魚跟小孩的戰爭直到傍晚才結束。
她氣喘籲籲被傭人推回房，剛洗完澡出來，就見慕星瀾來敲門。
“你的手機已經修好。”
“謝謝！”
霍成魚有很多問題想問小愛，伸手要拿手機，被躲了過去。
“？”她不滿，“什麼意思？”
一雙黑色雙眼猛地瞪大，吞過火一樣亮。
大概也沒多在意自己的傷，手掌的紗布都是溼的。
還有溼漉的發尾，水珠都滴在胸口，因爲生氣，在連綿起伏。
慕星瀾隨意看向角落花瓶：“你還想死嗎？”
沒想過他會問這個問題，霍成魚腦袋一時空白，沒說是或不是，只是臉色很不好。
“怎麼？我要說是的話，你還想像白天那樣嚇唬我？”
“又或者不打算嚇唬，準備在島上直接來個殺人拋屍？”
說着說着，她把自己給氣到。
雙臂抱胸，瞧着更氣鼓鼓了。
慕星瀾不想看，抬手，把她轉了個身，看不見惹眼的才說。
“殺人要償命，你不值得我冒險。”
莫名被調了個方向的人：“？”
“我讓你冒險了？我想死不會自己動手嗎？用的着你來？”
“我在談論事實。”
“你先閉嘴吧。”
霍成魚被他弄得通身煩躁，想轉過身去看他什麼表情，又被他單手按住肩膀，連個頭都轉不過去。
活見鬼了，這個人喜歡別人背對着跟他說話。
她低着頭，混亂地想着生死的事。
被海水吞沒的兩次，她是恐懼的，醒來那刻的慶幸也心知肚明……幾天過去，她想死的勇氣已經不剩多少。
她煩躁撓撓頭。
“給我點時間，明天再告訴你，先把手機還我。”
慕星瀾冰冷給出最後通牒：“三分鍾沒結果，我就掰碎手機。”
“我不想死了！”她幾乎沒有猶豫。
“恭喜。”
“你買花的錢沒給，500。”
“還有精神損失費，加起來1000。”
“請結賬。”
一連串的話跟收款碼懟到眼前。
霍成魚：“……”
“慕！星！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