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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遲這張臉,從小到大不知給她惹下多少麻煩。
自懂事起,軍區大院裏的嬸子伯伯都說:“這孩子長得太惹眼,將來怕是要吃苦頭。”
於是,十八歲那年,向來乖巧的江雪遲做了件驚天動地的事——
她悄悄找來文工團的化妝老師,用膠水點出一臉雀斑,又故意把皮膚抹黃、眉毛壓低,整個人生生遮去原本的明豔。
隨後江雪遲收拾行李,離開南城司令獨女的身份,只身前往北城文工團。
整整兩年,她是文工團裏最不起眼的醜小鴨,沒有絲毫風花雪月,身邊也終於得已清淨。
直到第二年冬天,室友們去舞廳看除夕前的聯歡,江雪遲被拉着一起。
不想幾個社會青年盯上她漂亮的室友,動手動腳。
江雪遲心裏憋了口氣,鼓起膽子開口:“同志們,你們幹什麼?我朋友都說了不想跳舞!”
那幾個男人笑得更大聲,“喲,還挺仗義?丫頭,我們看上的又不是你這張土臉,你插什麼嘴!”
說罷,一把將她推開,江雪遲踉蹌着往後一倒,下一秒卻被一只大手穩穩扣住了腰。
她抬頭,是一張好看到過分的臉,
年輕男人看起來比她大幾歲,穿着軍裝,領章上的閃光在昏暗燈光裏分外扎眼。
他眉眼帶着天生的恣意,低頭打量她,尾音慵懶:“怎麼回事?還這麼小,就敢往舞廳鑽?”
江雪遲失神良久,才帶帶開口:“我、我二十一了......只是......”
只是長得小罷了。
她話未說完,那男人突然俯身,距離一下被拉近,江雪遲甚至能在他瞳孔裏看到自己臉上僞造的雀斑。
“怎麼有點眼熟?”男人自言自語,“你是北城文工團的?”
江雪遲下意識的點頭,就看見男人的眉尾挑起,“那就是我軍區的人。”
他直起身子,看向面前找茬的男人們,笑的漫不經心,“膽子挺大啊,都欺負到我的人頭上了?”
那幾個方才囂張的男人此時卻白了臉,“顧、顧首長,我們不知道這是您認識的......”趕緊解釋完,幾人落荒而逃。
江雪遲後來才得知,幫她解圍的男人叫——顧硯霖。
北城軍區最年輕的首長,大院裏說一不二的活祖宗,肆意囂張,爲所欲爲,天都敢捅出兩個窟窿。
可偏偏他又有這個資本囂張——
父親是北城司令,母親是外銷公司總負責人,自己又年輕有爲。
因此哪怕總有人投訴他作風高調,還是惹來軍區裏無數女兵的愛慕,聽說喜歡他的女兵能圍軍營十圈,甚至有人爲他跳湖。
跨年煙花聲響起的刹那,江雪遲突然意識到——她,好像也要變成其中一個了。
長那麼大,江雪遲第一次暗戀人。
從那天起,她每天給他送大院食堂搶不到的粢飯團,給他折千紙鶴,在流星劃過的時候許下他的名字。
還在他訓練時,偷偷把汽水放進他包裏,不想被他和他的下屬抓了個正着。
他的下屬們哄堂大笑,難得有一個好心的提醒,“小雀斑同 志,咱們首長不喝菠蘿味......”
可不想話音落下,就看見顧硯霖拿起江雪遲給的菠蘿味汽水,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中喝了個精光。
然後男人俯身貼近江雪遲耳邊,低聲開口:“我更喜歡草莓味的。”
說着他聞見江雪遲身上傳來淡淡的草莓香皂味道,輕笑一聲,“像你這樣的。”
江雪遲心猛跳一下,看着眼前男人似笑非笑的眸,意識到自己徹底栽了。
七夕節那天,江雪遲終於鼓足勇氣,跟顧硯霖正式告白。
她原本以爲,自己這麼普通且無趣,肯定會被拒絕。
畢竟顧硯霖看着玩世不恭,卻從沒答應過任何人,好像所有女人他都看不上。
可不想,她卻聽見顧硯霖開口:“江雪遲,和我在一起,會被人針對欺負,你,願意麼?”
江雪遲愣住,隨即心跟着頭頂綻放的煙花炸開。
“我......我願意!”
江雪遲原本覺得,顧硯霖的那個問題不過隨口一問。
可沒想到和顧硯霖在一起後,她的節目單被撕,舞鞋被放釘子,在食堂也有喜歡顧硯霖的女孩絆她。
最誇張的一次,她被顧硯霖的仇家綁架,困在倉庫一天一夜。
被救出來後,顧硯霖吻着她的眉心說,“雪遲,委屈你了。”
一句話,讓江雪遲突然覺得一切都沒關系了。
直到——聯合匯演前夕,他們宣傳隊的隊花,被人丟進了湖。
江雪遲跟着大家趕到湖邊,不想就看見顧硯霖瘋了一樣的把一個男人按在地上暴打。
他眼睛猩紅,總是玩世不恭的臉上此時卻滿是殺氣,“我說過!不許你再碰喬染!你是聽不懂人話麼!”
喬染,就是江雪遲他們文工團的團花。
顧硯霖把對方打的滿臉是血才終於停手,然後橫抱起喬染離開。
男人與江雪遲擦肩而過的時候,江雪遲無力開口:“硯霖......”
但她卻沒換來對方一個眼神,看熱鬧的人群很快散去,江雪遲沒離開。
她走到那個被打的鼻青臉腫的男人面前,輕聲開口:“爲什麼......”
對方勉強睜開眼,認出江雪遲,笑出聲來,“你是顧硯霖新交的那個女朋友?你是想問我爲什麼對喬染下手?”
他冷笑,眼底閃過濃烈的恨,“當然是因爲我妹妹爲了顧硯霖自殺,所以我要折磨他心愛的女人報復!”
“而顧硯霖心愛的女人就是喬染,不然你以爲,他堂堂一個首長,爲什麼對你們文工團的事那麼上心!”
“可喜歡他的女人太多了,他得罪的人也太多了,所有人都對準了喬染報復,喬染被折磨的犯了心病,這才和他分手。
“至於你......”男生輕蔑的看了江雪遲一眼。
“就你這種貨色,不會真以爲顧硯霖喜歡你吧?說白了,你不過是顧硯霖找來轉移火力的對象罷了。”
江雪遲的臉色在瞬間蒼白。
她想到告白那天,顧硯霖問她:“和我在一起,會被人針對欺負,你,願意麼?”
原來......原來他是這個意思。
他從來不是擔心她受到傷害,而是要讓她,做他真正心愛女孩的擋箭牌。
江雪遲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宿舍的。
天空突然落下瓢潑大雨,沒傘的她走在暴雨裏,臉上的妝容都被沖花。
好不容易走到宿舍門口,她剛想進去,可不想這時——
“江雪遲?”
男人熟悉的嗓音響起,她回頭,就看見顧硯霖竟然站在宿舍樓下等她。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不想顧硯霖先愣住了。
“江雪遲,你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