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紫宸殿又抬出來幾具屍體。”
“死的都是宮女。聽說宮裏的娘娘,都想盡辦法都要得到龍嗣。天天派各種美人給皇上送個湯,每次都是剛進去就橫着出來了。”
“小點聲,你不要命了!”
“這不是聽說太後要選十個宮女送到紫宸殿,還許諾,誰要是爬上龍榻,得了聖寵,便能即刻封妃。”
“也不知道會不會來咱們浣衣局選人。”
皇宮最偏遠的浣衣局,無人經過的角落裏,兩個小宮女在竊竊私語。眼底既恐懼,又期盼。盼自己才是真命天女,是唯一一個能入得了暴君眼的命定之人。
從而飛上枝頭當鳳凰。
一牆之隔的宮牆外,長得一團福氣的小宮女聽到裏面人說的話,看着蹲在地上沒心沒肺喝湯的美貌宮女,興奮地說:“阿芙,你長得好看,要是選上,可不要忘了提攜我呀。”
萬芙眼皮都不抬一下:“讓你少吃點,你不聽。現在腦子裏都是漿糊。”
“我怎麼了嘛!”白果鼓着臉頰,很不服氣,“你是我見過長得最美的女人,宮裏的那些娘娘可都比不上你。”
萬芙急忙捂住她的嘴,緊張地往旁邊看:“祖宗!你不要命了,我還要命呢!我這張臉再長的再好看有什麼用。我可是罪奴,不然也不會被送到浣衣局裏。你覺得太後希望未來的皇子是從浣衣局裏出去的?”
白果失望地說:“可惜了。”
“不可惜。五年一到,我就能出宮了。”
她可是連未來的路都想好,等出了這皇宮,她就在宮門外落腳。靠着她在宮裏經營這麼多年的人脈,不愁買不到百八十個年輕力壯的漢子給她睡。
她十四歲入宮爲奴,出宮之後才二十一。
這大好的年紀,可不能留在這破皇宮內,跟一群女人搶一根爛黃瓜。
平日還要提防別人算計自己。
她又不是飢不擇食。
“你還能出宮?”白果錯愕。
阿芙反問:“爲何不能?”
“可是進了浣衣局,就不能出去了。”白果盯着那穿着一身素雅衣服,都難掩美貌的萬芙,問出心底多年的疑惑,“阿芙,你究竟犯了何事?爲何會被送到宮裏?”
“此事說來話長,那就不說了吧。”萬芙把罐子塞回白果手裏,催她趕緊走,“你再不回去,掌事姑姑找不到你人可有你好看的。”
“你……哎!不是!”
白果還想說什麼,就已經被她推着走出去好遠。等她站穩身體回頭的時候,萬芙已經進了浣衣局。
她氣得原地跺跺腳。
下次她一定要打聽出來。
萬芙帶着不少銀子入宮,四處打點,才給自己換來點自由,也僅限於在浣衣局門外透口氣。
進了浣衣局的大門,萬芙瞬間低眉順目,又是一副喪裏喪氣的鬼樣子。
浣衣局也是深宮。
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
萬芙還想好好活着出去呢。
她蓮步輕移,路過其他宮女,走向陰暗的角落,蹲在大盆子前,看着水中映出的芙蓉面,努力壓着嘴角,開始洗衣服。
浣衣局裏別人的手都粗糙如七八十歲的老嫗,她的手依舊嫩如少女。
爲這萬芙少不得要隱藏一番,就怕被人發現。
她在心裏大罵狗無常。
這是金手指嗎?
這是恨不得她被人當成妖孽,即刻去死。
萬芙是胎穿。
上輩子她去買咖啡的時候,被樓上掉下來的花盆砸到了頭。旁邊的孩兒被她護着沒出事,她當場暈了過去。
本來她能活到九十九,在醫院第二天就會醒。
誰知道黑白無常勾錯了魂,害得她一個前途大好的X音尺度視頻審核員,就這麼硬生生的被人拉去火化,只能被迫投胎。
前面十四年,她是落魄侯府的嫡女,不能說過的錦衣玉食,好歹沒有餓着。
卻在十四歲生辰這天,被告知她是被抱錯的商賈之女。
萬芙以爲自己拿的真假千金劇本,摩拳擦掌打算大幹一場。
真千金回府,她都打點好一切,打算離開。
誰知她的親生父親爲了攀附侯府,說他只有真千金宋婉茹一個女兒。
萬芙頓時無家可歸。
親爹不愛,親媽沒露面,幾個親兄弟更是圍着宋婉茹團團轉,就跟沒她這個人一樣。
侯府上下對她的態度也驟變。
隨着宋婉茹回府,帶來巨額家財,全家人都把宋婉茹當成千金小姐。
還施恩般命令她必須留在府裏,院子換成偏遠的小破院。
本來這樣也挺好的,她養了好幾個小書生潛力股。盼着那些小書生有一個能高中的,娶她回去做娘子。
哪曾想宋婉茹去參加寧王妃舉辦的賞花宴,不小心落入水中,被長公主之女陽城縣主議親的心上人救下。
長公主怒斥宋婉茹女德有虧,罰宋婉茹進宮當宮女學規矩。
侯夫人舍不得親生女兒入宮爲奴,便想到了她這個便宜女兒。
“阿芙,我們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養了十四年,如今侯府有難,也到了你報恩的時候了。”
那個疼她十四年,說變心就變心的親娘,眼底再無半點溫情,只剩下高高在上的冷漠,甚至連戲都做的這般敷衍。
可真是冷漠無情。
萬芙不懂爲何有人養了一年貓,貓死了就哭得撕心裂肺。有的人對養了十四年的女兒,怎麼就一點感情都沒有呢?
侯府再落魄,也不是她一個孤女能對抗的。
“娘,女兒願意替姐姐入宮爲奴,爲了侯府的聲譽着想,就把女兒的名字改成萬芙吧。”
反正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宋晚芙,而是萬芙。
侯夫人滿意地將她扶起來,又恢復成往日那個疼她的娘親模樣:“娘跟你保證,只要五年一到,你從宮裏出來,娘就風風光光的把你嫁出去。再把你的名字改回來。以後,絕不會有人知道你的過去。”
這話騙騙小姑娘就算了。
要是真當真,又何必送她去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當奴婢呢?
浣衣局可是懲治罪奴的地方,還有些得罪了貴人才會被罰入浣衣局。
一入浣衣局便再也沒有出來的可能。
侯夫人當真不知道嗎?
“娘,女兒的戶籍就落在青山胡同的那個小宅那兒吧。”
萬芙垂眸。
她慶幸這個世界有女戶。
“依你,都依你。”
侯夫人應得極快,怕慢點表態,萬芙改主意。
等到戶籍的事情辦妥,萬芙背着小包袱入了宮。
她看着假惺惺的侯夫人掩面躲藏,好似真的在傷心。可她卻看到了侯夫人上揚的嘴角,以及那如釋重負的眼神。
原來這個世界也沒有人愛她。
萬芙心一點點冷了。
她想要的不多,只是有個人能真心實意的愛她。
怎麼就這麼難呢?
“姑姑。”
門口的小太監,諂媚地喊人。
浣衣局裏所有人的頭皮都是一麻。
一行人從外面進來,浣衣局的掌事姑姑素英跟在一個帶着品級的大宮女身後,目光犀利的看向在場的宮女。
“所有人都站到院子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