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動作太快，太決絕。
宋玖宸猝不及防，旋身看着她時，下意識的怔了一瞬。
錯愕，是他心中掠過的第一個情緒。
然後是空白，再是復雜……
他並未暴跳如雷，只默默感受着懷中已空，腿上的重量和餘溫在漸漸消失。
他，失望的眯起了眸子。
整個大殿，安靜了。
沈清瑤跪在地上，心中沒有了最開始的緊張，但對男人該有點恭敬她還保持着。
她久久聽不到男人發聲，知道他生氣了，想了想，她抬頭朝男人望去。
然而這一望，盡管她已做好了被斥責的準備，也在對上男人那雙平靜的眼睛時，心頭一顫。
那裏頭像是藏了一汪弑人的寒潭。
“王爺，對不起。”
她立馬道歉，但道歉並不代表她是錯的，而是態度。
她來交易本來就是爲了保住伯父的官位，現在保不住，那她覺得這個交易就不值得。
宋玖宸盯着她，旋即極輕的勾了下嘴角，他是諷刺自己的。
無情扭過臉去，他默了默。
“沈清瑤，本王對你，是否太過寬縱了？讓你產生了可以如此反復無常、蹬鼻子上臉的錯覺？”
他淡淡吐字，音量雖並未提高，卻帶着千鈞之力，重重砸在沈清瑤的心頭。
她沉默一瞬，然後道：“不瞞王爺，民女此次前來認罪，爲自己開脫事小，主要爲了伯父，若伯父能夠被輕判，王爺叫民女做什麼都行。”
事到如今，她也沒什麼好撒謊的了，將話直白撂出，怎麼選擇是他的事。
宋玖宸冷笑，“那你可知，你之所以會暴露，完全是因爲劉輝的愚蠢造成的？即便這樣，你還要爲他不顧自己死活？”
什麼？
沈清瑤睜大了眼睛，心中很不敢置信，幾乎是下意識的問了一句，“這話怎麼說？”
她真不知道，伯父摻和歸摻和，但是因他愚蠢而暴露她，這話從何說起？
宋玖宸默了默，旋即側過臉來告訴她真相，“你回去後的第二日，他來王府辦事，問本王覺得你如何，本王覺得不如何，他便猜到是你那邊出了披露，當即就出了王府去尋你。
他蠢就蠢這，當他從你那得到實情，按照“君辱臣憂”的規矩，他應該再返回王府以你長輩的身份跟本王道個歉，卻因爲某些原因沒來，這不是間接的暴露了你有鬼，還能是什麼？”
沈清瑤：！！
靠！
原來是這樣？
她還以爲就是這家夥很聰明呢，因爲茉娘告訴她，王爺看上她了，正在調查她的私事，她就猜測定是這家夥回家後又不甘心，才起了疑心暗中調查她。
沒想到是伯父？
“怎麼樣？可還要堅持剛才的決心？”宋玖宸注視着她問。
算是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沈清瑤與他對視着，旋即咬起了嘴唇，心中很矛盾。
現在變成不僅不是她拉伯父下水，反而被伯父給坑了，不然她現在萬事大吉。
所以……嗯？
忽然，一個可怕的猜測在沈清瑤心中一掠而過。
她瞳孔一縮，渾身麻了！
而這細微的表情正好被宋玖宸給捕捉到了。
“在想什麼？”他旋即就問。
沈清瑤恍神對上他的眼睛。
愣了愣，然後搖頭，“沒什麼，就是感到很意外。”
伯父官場多年，乃是有勇有謀的大將軍，當真就在此事上蠢的一點心機都沒有嗎？
還是真的爲了她的命，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家夥？
宋玖宸不信她的話，但她不願意說，他也懶得再問，他還是關心另一件事，“想好了嗎？可還堅持原則？”
沈清瑤蹙緊了眉心，眼底猶豫，但再不回答問題，這家夥估計就沒耐心了。
她一想道：“王爺，雖然劉將軍無意暴露了民女，但他畢竟照顧了民女多年，這個人情大於天，民女不能因爲他的一次無意之舉，就棄他於不顧。”
在真相沒解開之前，她絕不能忘恩負義，必須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也算是堅持一下不爲妾的底線，和還伯父以前的恩吧！
宋玖宸盯着她，然後扭過了臉去，眼底的神色辨別不明！
“二十杖下去，你會死，當真不怕？”
意思是，他不會輕判。
沈清瑤抿了抿唇，想到茉娘寫下的那第三行小字，這時候說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她眼珠一轉，還是算了，別自取其辱。
女子立世之難，尤甚男子。
這句話雖是王太母說的，但不適合她，因爲這男人並沒實質性對她構成強制。
她有錯，來認錯，他罰，無可厚非。
算了，認命吧！
“王爺，其實您不用如此折騰民女，賜民女一杯毒酒就行了。”
白綾就不用了，吊死鬼舌頭伸老長很難看。
宋玖宸沉默着，眼底的神色依舊辨別不明。
片刻後。
“好，這是你自己選擇的，本王不會再給你機會。”
話一說完，“夜召。”
這一聲喊的，沈清瑤的心都拎起來了。
大殿門口旋即跑進來一嚴肅男子，看了眼高位上的情形後等待命令。
宋玖宸側過臉去看沈清瑤反應，見她還是不吭聲，好。
“帶下去，先……關入刑府五號靜室，服役三年，家產充公。”
嗯？
沈清瑤頭一抬，驚訝又有一絲驚喜的看着男人，關入刑府？
意思就是不打她了？
不流放了？
宋玖宸不再看她，不過能猜到她在驚訝，還鬆了口氣，他眸中極快的掠過一絲戲謔。
對上夜召的眼睛，他眼神暗傳交代，夜召立馬就看懂了，然後接下命令。
“是。”
“沈姑娘，走吧？”
沈清瑤眼珠滴溜溜轉，準備起來又想想，“多謝王爺開恩。”
說完就爬起來蹭蹭蹭跑下去了，頭都不回，看的宋玖宸眯起眼眸，不知是氣，還是笑。
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女人！
夜召領着沈清瑤走了，去刑府坐牢去。
這個刑府她曾聽說過，就在王府中，不過在外圍，是關押奸細和叛徒的地方，很恐怖，聽說夜裏還有鬼叫，也叫陰降。
但再恐怖，比起被活活打死要好，她是個唯物主義者，不相信有鬼，頂多環境惡劣。
靜室？
她去看看。
月黑風高夜，走路當心蛇。
沈清瑤餓着肚子跟着夜召七繞八繞，走了好久，終於穿過一條密林小道，來到一處……
媽耶！
她悚然一驚！
面前是一扇回字形門，在兩旁篝火的映照下，那連門帶牆都布滿了淋漓狀態的鮮血，雖然已經幹涸，但乍一看，尤爲瘮人。
像是凶殺現場一樣！
她愕然着一張臉，再穿過這扇門往裏看，老天！
她一下子僵在了原地，這怕不是通向幽冥地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