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柳微微哭累了,抱着蘇棠沉沉睡去。
她睡得極不安穩,眉頭緊皺,嘴裏還念叨着“不嫁”。
蘇棠卻毫無睡意。
她靠在媽媽懷裏,開始整理這具身體的記憶。
爸爸顧晏,是偵察兵出身,在部隊裏是赫赫有名的兵王。
他和媽媽柳微微是自由戀愛,感情極好。
三年前,顧晏在一次邊境任務中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部隊按照最高標準,給了一大筆撫恤金和各種票據。
可這些東西,一到家就被李桂花以“你還年輕,怕你守不住錢”爲由,全部搶走。
從那以後,柳微微和蘇棠的日子,就從天堂掉進了地獄。
李桂花有兩個兒子。
大兒子就是顧晏,二兒子是顧建軍。
老太太的心,全都偏到了太平洋。
好吃懶做的顧建軍和趙春花夫婦,拿着顧晏的撫恤金吃香喝辣。
而柳微微和蘇棠,卻連口飽飯都吃不上。
柳微微逆來順受,總想着只要自己多幹活,就能讓婆家人對女兒好一點。
可她換來的,卻是變本加厲的欺辱。
直到今天,他們要把她賣了換糧食。
蘇棠理清了所有信息,小小的身體裏,燃起熊熊怒火。
這家人,根本不是親人,是一群吸血的螞蟥!
想霸占我爸的撫恤金?
想賣我媽?
想把我當成累贅隨時處理掉?
絕無可能!
蘇棠的小腦袋瓜飛速運轉。
硬碰硬肯定不行。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加一個三歲奶娃,根本不是那一家人的對手。
唯一的辦法,就是釜底抽薪!
李桂花爲什麼要把媽媽賣掉?
爲了三十斤棒子面。
糧食,就是這家人的命根子。
如果……讓他們家最重要的糧食出問題呢?
蘇棠的腦海裏,浮現出今天下午,嬸嬸趙春花從外面換回來的一小口袋白面。
那是用好幾只雞才換來的,精貴得很。
趙春花把它當寶貝一樣,藏在了堆放雜物的儲藏間裏。
還特意交代,這是留着過年包餃子吃的,誰都不準碰。
如果這袋白面沒了……
李桂花和趙春花那兩個視財如命的女人,一定會瘋掉。
到時候,她們還有精力去管媽媽嫁不嫁人的事嗎?
計劃通了!
蘇棠的小臉上,露出了一個與年齡不符的笑容。
她要讓這家人知道,什麼叫雞飛狗跳!
她輕輕地從柳微微懷裏鑽出來,給她蓋好薄薄的被子。
然後,她光着小腳丫,踮着腳尖,摸黑下了床。
屋子裏一片漆黑,只有月光從窗戶的縫隙裏透進來一點微光。
蘇棠憑着記憶,摸索着來到儲藏間的門口。
門被一把老舊的銅鎖鎖着。
這對一個成年人來說都不是問題,但對一個三歲的孩子來說,卻是無法逾越的天塹。
蘇棠一點也不慌。
她蹲下身,閉上眼睛,將自己的精神力,緩緩地發散出去。
“小耗子……”
“幫個忙……”
她在心裏默念着。
這是獸語的另一種形式,精神溝通。
只要在一定範圍內,她可以和任何動物建立聯系。
很快,牆角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只老鼠從黑暗中探出頭來,綠豆大的小眼睛在黑暗中閃着光。
正是下午咬了李桂花的那一只。
“小主人,你叫我?”
老鼠的聲音,清晰地出現在蘇棠的腦海裏。
蘇棠在心裏“說”道:“裏面,有吃的,香香的。”
她用精神力,將白面的氣味傳遞給老鼠。
“面面,香香的!”老鼠的意念裏透出興奮。
“門,進不去。”蘇棠指了指門。
老鼠圍着門轉了一圈,很快找到了門板底下的一個破洞。
“小主人,我能進去!”
“進去,把那個口袋,咬破。”蘇棠下達了指令。
“所有的面面,都弄出來,弄到地上。”
“好嘞!”
老鼠興奮地應了一聲,嗖地一下就從破洞裏鑽了進去。
蘇棠安靜地等在門外。
她能清晰地“聽”到裏面的動靜。
布料被撕開的聲音……
面粉傾瀉而下的聲音……
還有老鼠和它的同伴們,在面粉堆裏打滾嬉戲的歡快叫聲。
蘇*棠的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好戲,就要開場了。
她悄無聲息地回到床上,重新鑽進柳微微的懷裏。
柳微微動了一下,囈語道:“棠棠,別怕……”
蘇棠把小腦袋靠在媽媽的胸口,感受着那份溫暖。
媽媽,以後,換我來保護你。
明天,會是顧家最“熱鬧”的一天。
她閉上眼睛,安靜地等待着黎明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