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十三的表現,讓陸莘悅隱約察覺到,【黑化值】似乎與她先前的想象不盡相同。
她原以爲會面對囚禁、強制這類極端行徑,可眼下遇見的這兩人,除去某些偏執之處,言行舉止竟都出乎意料的“正常”。
【宿主多慮了。即便黑化,人物底色的核心也不會改變。】
小七冷靜地分析道,
【顧祈垣精忠報國的本性,十三對您刻入靈魂的忠誠,這些都是他們最根本的特質,黑化並不會將其抹去。】
【只是,在黑化值的影響下,他們在處理某些關鍵問題時會出現偏差——正如顧祈垣不願帶您回臨國。】
【而十三,方才在您說出“不相信他”的瞬間,系統檢測到他自盡的欲望達到了峰值。】
聽完小七的解釋,陸莘悅豁然明了——這黑化值並不像尋常話本裏那般流於表面、一目了然。
它更像一粒深埋的罪孽之種,悄然扎根於心底最暗處。
平日裏完美潛藏於溫順皮囊之下,唯有在關鍵時刻,才會驟然顯露獠牙。
而這一切的根源,或許正是她的“失憶”。
正因她不記得前塵,任何情緒的宣泄於她而言都毫無意義——她無法理解,更無法回應。
既然如此,倒不如將真實的瘋狂仔細掩藏,以最完美的姿態博取她的信任。
將過往一切徹底翻篇,去搏一個……能獨占她的未來。
【不過……宿主所擔憂的那些極端狀況,或許確實存在可能……但請放心,小七定會全力守護您的安全。】
【以我的底層代碼起誓。】
電子音在腦海中響起,那過於鄭重的語氣,竟讓陸莘悅微微一怔。
“當然,我相信你。”
她在心底輕聲回應,如同之前對顧祈垣說“看見你很安心”時那般,帶着恰到好處的柔軟。
此刻,一股久違的、令人戰栗的興奮感正悄然漫上心頭。
她忽然很想說出那句略顯老套卻十足貼切的台詞——它確實精準地道破了她此刻的心緒。
事情,開始有趣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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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怎麼這麼快就找過來了……
顧祈垣踏入室內時,目光在觸及十三的瞬間驟然轉冷。
那是他第一次在陸莘悅面前毫不掩飾地展露攻擊性。
盡管並非針對她,但那凜冽的氣場仍讓陸莘悅感到了幾分不適。
十三正跪坐在陸莘悅身側,專注地爲她塗抹丹蔻。
他動作輕柔細致,仿佛手中捧着的是一件稀世珍寶。
即便顧祈垣出現在房中,他也始終視若無睹,整個世界裏似乎只容得下陸莘悅一人。
"回來了?一切可還順利?"
陸莘悅抬首對顧祈垣展顏一笑。
這抹笑意如春風拂過,顧祈垣周身的寒意頓時消散,眉宇間陰霾盡褪。
他自然地在她身側落座,溫聲應道:"嗯,都結束了。其餘人在善後,我記着與你的約定,便先趕回來了。"
他的視線再度落向十三,欲言又止。
陸莘悅了然輕笑:"似乎是陛下派來護衛我的死士。"
"原來如此……"
顧祈垣眼神微暗,聲音卻依舊溫和,
"待這邊局勢穩定,我們便可啓程回京了。"
皇帝既已派人前來,意味着京城那邊已經察覺。
若不想被扣上"不臣之心"的罪名,他就必須回去。
這個認知讓他心頭泛起幾分不悅。
"烏國已是囊中之物,小顧將軍果然厲害。"
陸莘悅含笑稱贊,指尖還纏着染蔻用的葉片,不便與他親近。
十三始終恭敬地侍奉着她,連眼風都未曾掃向顧祈垣。
畢竟一個連名分都不曾有的人,又何須在意?
“別取笑我了……”
顧祈垣笑了笑,在陸莘悅這兒呆到了夜幕沉下才離開。
主要是十三的出現,一下子讓他警惕了起來。
如果陸景遠都收到了消息,那麼那幾個瘋子又怎麼會無動於衷呢?
要防範的人實在是太多,顧祈垣一時之間甚至不知道該最先防着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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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國皇宮深處,燭火搖曳。
身着華服的女子忽然低笑起來,笑聲由輕漸重,最終化作難以自抑的癲狂。
她笑得花枝亂顫,笑得淚如雨下,染溼了精致的妝容。
“……回來了……”
她喃喃着,聲音裏帶着說不清是喜是悲的顫抖。
她怎麼現在才回來?
她怎麼敢——怎麼敢再回來?!
蘇和燕猛地一揮袖,將眼前桌案狠狠掀翻!
匍匐在地爲她捏腿的面首們嚇得魂飛魄散,慌忙跪伏在地,即便被飛濺的碎瓷劃破額角,鮮血直流,也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她眼底翻涌着蝕骨的恨意,可轉瞬間,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極有趣的事,低低地笑了起來。
“回來得好……她回來了……”
她撫掌輕笑,眸中卻閃着近乎瘋狂的光,
“她一定會親手殺了我吧……”
“哈哈哈哈哈……對!她會親手殺了我!”
笑聲戛然而止。
“……不,不對。”
她歪着頭,眼神驟然變得溫柔而詭異,
“我要和她一起……我們本該在一起的……一起死,才對啊。”
話音未落,她已抽出身旁佩劍。
劍光出鞘的刹那,跪伏在地的面首們面無人色,再也顧不得其他,連滾帶爬地想要逃竄——
可太遲了。
劍鋒如電,甚至連一聲哀嚎都未曾留下。
不過瞬息之間,殿內站立着的,便只剩下蘇和燕一人。
她提着滴血的長劍,站在橫陳的屍首之間,唇角勾起一抹心滿意足的微笑。
殿門自外緩緩開啓,一道清雋身影靜立門前。
來人風姿卓然,宛如月下青竹,唯一的缺憾,便是那雙眸被一襲素白絲綢輕柔覆住。
無法視物。
夏國國師緒孖珣——也唯有他,能在如此血腥狼藉之中,依然保有這般出塵氣質。
他只是因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而幾不可察地微蹙了下眉。
“……陛下,您又失態了。”
“啊,是國師啊。”
蘇和燕懶懶抬了抬眼皮,手腕輕振,利落地甩去劍鋒上沾染的殘血。
“莘悅,她又出現了。國師的消息,總該比朕靈通些吧?”
“自然。”
“朕要去找她。”
“不可。”
“我要去找她!”
蘇和燕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瀕臨崩潰的哭腔,
“我已經受不了這一切了!國師……哦不,哥哥,你明白嗎?”
淚水無聲滑落,她卻恍若未覺,只是死死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