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愛她，哪怕她那般折辱你，你仍像條狗一樣匍匐在她腳下，你靠着對她的愛就能活下去。”
“可我不一樣！我活不下去了……真的活不下去了……我不要再在這個世界活着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你懂嗎……”
她忽又低笑起來，笑聲淒厲，
“哈哈……你不會懂的，你怎麼可能懂？”
“只有她能明白！只有她！”
緒孖珣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陛下的癔症，近日愈發重了……今日的藥，想必還未服用吧。”
他微微側首，聲音依舊平靜無波，
“來人，伺候陛下用藥。”
蘇和燕癡癡地望着門口那尊如神像般清冷的男人，忽然爆發出尖銳的笑聲：
“她不愛你！她永遠不會愛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緒孖珣對此置若罔聞，只從容指揮宮人清理殿內狼藉，按住掙扎的蘇和燕，將湯藥強灌下去。
待那藥力逐漸發作，她終於漸漸停止了嘶吼與狂笑，癱軟在宮人臂彎中，只剩眼角不斷滾落的淚珠，證明着方才那場驚心動魄的癲狂。。
緒孖珣的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腕間那根褪色的紅繩。
她不愛他——他何嚐不知？
可那又如何？
何時輪到這個被他親手扶上龍椅的傀儡，來譏諷他的執念？
更何況……她怎會知曉這些隱秘？
“既然陛下的藥不見起色，”
他嗓音淡漠，聽不出喜怒，
“便再加些安神的份量。”
身側侍從立即躬身領命。
從前不愛，不代表如今也不會愛。
如今的他早已非當年那個任人欺凌的盲眼質子。
權柄在握，翻雲覆雨——她想要的一切，他皆能雙手奉上。
她怎會不愛？
這個念頭如甘霖般撫平了他心底翻涌的戾氣。
緒孖珣轉身離去，雪白的衣袂在浸滿血腥的空氣中劃開一道清冷的弧線。
還有幾樁要務亟待處置，待一切安排妥當，他便去尋她。
直到那道白衣身影徹底消失在宮道盡頭，戰戰兢兢的宮人們才敢鬆一口氣，這才發覺冷汗早已浸透重衣。
真不知屋裏那位哪來的膽量……
“多添些朱砂。”
掌事宮女壓低嗓音傳達着不可違逆的旨意，
“大人的意思——別讓裏頭那位死了，但也不必太活着。吊着口氣便好。”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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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莘悅確實吩咐過十三，讓他按從前的慣例行事。
可當她準備就寢，發現他已沐浴熏香，正衣衫不整地躺在榻上爲她暖床時，心頭涌上的情緒實在難以名狀。
這確實像是“她”會做出的事，但……
對於失去所有情感基礎的她而言，這般親密，終究太過越界。
她雖愛欣賞美色，卻絕非輕浮放縱之人。
俗話說，有賊心，沒賊膽。
任務和個人情感她分得很開，夢境的事情不作數，任務的親密舉動她也只是淺淺的，牽手，擁抱之類的。
更進一步的行爲，她更想要和喜歡的人一起做。
記憶是情感的錨點。
既然錨已丟失，那些曾屬於“陸莘悅”的情愫自然也蕩然無存。
因此，面對他此刻的舉動，她非但不覺欣喜，反而隱隱感到……一種被冒犯的不適。
“先從床上下來。”
十三微微一怔，但聽到指令的瞬間便迅速起身，順從地跪在她腳邊。
上身未着寸縷，流暢緊實的肌肉線條一覽無餘——並非誇張的塊壘，而是恰到好處的薄肌，隨着呼吸輕輕起伏。
幸好……還穿着褲子。
“……以前的我，就讓你穿成這樣暖床？”
“是。屬下還熏了您最愛的香……”
十三仰起臉，神情一片空白，眸中寫滿了不知所措的慌亂。
陸莘悅閉了閉眼。
最了解自己的，終究還是自己。
她深吸一口氣，幾乎帶着認命般的語氣問道：
“……那我以前，讓你怎麼叫醒我？”
“……舔……”
“可以了。”
陸莘悅立刻打斷了他，一股熱意猛地竄上臉頰——羞恥，十足的羞恥！
她之前怎麼那麼放飛自我，完全想象不到，就算有了權力也不應該這樣放任自己啊！！
若今晚默許了十三的行動，明日清晨醒來時將要面對何等光景……她簡直不敢想象。
“不許碰我。沒有我的允許，不得有任何肢體接觸。”
陸莘悅的聲音清冷如霜，她微微偏過頭，避開十三灼熱的視線。
“說實話，我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面對你……或許從前我確實很喜歡你，喜歡到願意與你親近……”
“但現在，不行。”
十三的眼眶瞬間泛紅，他死死咬住下唇，拼命抑制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整個人顫抖着伏跪在地，額頭幾乎觸到冰冷的地面。
“屬下……罪該萬死！”
陸莘悅輕嘆一聲，
“你守在床邊吧。但這些事……以後不必再做了。”
她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話本的封皮，
“我要再看會兒書，你去把床鋪換一套新的。”
即便不伸手觸碰，她也知道榻上定然還殘留着他方才躺臥的餘溫——
喜歡與不喜歡的界限，原來如此分明。
十三顫抖着應了聲“是”，以最快的速度將床褥煥然一新。
不得不說，作爲貼身死士，他侍奉的技藝確實無可挑剔。
至少陸莘悅自問，絕無可能在這般短的時間內將一切打理得如此妥帖。
“好了，我要歇息了。”
待她終於躺下，十三輕輕吹熄了燭火，只留最遠處一盞小燈。
帳內既不至於漆黑一片，也不會因光線太亮影響安眠。
他蜷縮在床畔的陰影裏，如同真正融入了黑暗。
若不刻意尋找，根本不會察覺那裏還守着一個人。
沒有一絲聲響，連呼吸都輕不可聞。
唯有淚水，一滴接一滴，悄無聲息地滑過他的臉頰。
他就這樣哭了一整夜。
而她，安然酣睡直至天明。
嚴格意義上講也不算安然酣睡，因爲她又做了一整夜的夢，這次系統小七提前跟她打過招呼了。
夢境，就是關於十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