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山又氣又悔,當初顧及老二養娘,他這個當老大的多出些銀錢,娘在弟弟家日子好過。
沒想到卻成了自己落難時,弟弟扔向自己的石頭!
秦晚看着氣到咳嗽不止的夫君,勸慰道:“不怪你,這怎麼能怪你,當初倘若不是你願意出一兩銀子,老二和娘如何肯答應分家?”
當家的有手藝能掙銀子,她也能幹活,兩人就一個閨女花費少,老二一家足足四個兒女,有婆母在上面壓着,他們如何肯答應分家!
當家的是爲了她和閨女日子好過,才提出一兩銀子的養老錢,這在農戶人家算非常多,又威脅不分家他就不做木活,只在家伺候娘,見無利可圖老二方才鬆口分家。
分家也分的極爲不公平,相當於家產全給老二,他們一家三口淨身出戶,還是娘家兄弟們幫忙蓋了兩間茅草屋,她和當家的經過十多年辛苦努力方才掙下了如今的家當。
她憤憤道:“二山一家貪得無厭!”
姜大山悲哀的道:“是啊,他們嚐到了甜頭,如何不貪。”
是他養大了弟弟一家的貪欲,才造成如今這無法挽回的局面。
“當家的你別急,才一兩銀子我回去借就是了。”秦晚咬牙寬慰道。
姜大山搖頭:“已經欠了近八兩銀子,大舅哥他們自家也不寬裕,不好再張這個口。”
況且借了今年,明年的呢。
要吃喝用、要買藥、掙的又少,能有多少餘錢還債?還不上的銀錢如何能開口再去借!
兩人滿臉悲戚。
屋外,姜二山根本不帶正眼看姜雲舒,下命令道:“這是你阿奶,你爹的親娘,當初是大哥和大嫂親自定下的一兩銀子,怎麼你想賴賬?我告訴你門都沒有!”
大哥一家就一個丫頭片子,他可是有兩個兒子傍身,也就這村子裏姓秦的太多,且秦家重視女兒,秦家一群小輩把秦晚當姑奶奶護着,不然放在以往他們村,管大哥大嫂同不同意,直接就能搬來住。
大哥腿廢了,大嫂和姜雲舒一介女流,管得住麼。
他仁義就讓她們一起住,不講情面攆他們出去也使得。
“不賴賬啊,兒子養娘天經地義的事,況且不才一兩銀子麼。”姜雲舒非但沒反駁,反而順着說道。
姜二山疑惑反問:“你家還有銀子?”
不對啊,之前大嫂可是厚着臉皮來借過銀錢,被他們躲過去了,哪裏還會有銀錢。
“銀子雖沒了,但不是還有房子麼,咱這房子三十多兩銀子蓋好的,現在也不要多,賣二十多兩總成吧?”
姜阿奶第一個反對:“不成,這足足虧了十兩銀子!你這是糟蹋你爹的血汗錢啊~”
姜雲舒笑的要多燦爛有多燦爛:“阿奶說什麼胡話?這是我爹娘一起掙的家產,賣給舅舅怎麼能是糟蹋?
再說,咱家還欠舅舅們十來兩銀子,正好用房錢抵掉。
不過沒事,到手還能有十來兩,夠阿奶你在二叔家住十來年,至於十來年後沒了孝敬錢,阿奶你就搬來和我們住吧,我爹爹是你的親兒子,總歸會養你的。”
姜阿奶想說搬,搬哪裏去?
他們連屋子都沒了,她搬過來住哪裏?
老大一家又用什麼養她?
並且她在老二家日子還算舒坦,是因爲每年有老大孝敬的一兩銀子,雖說喜歡孫子,但打心底也明白老二靠不住。
王春花更是個懦弱摳嗦還貼補娘家的人,根本舍不得也不可能給她銀錢吃喝。
不,不對,雲舒這丫頭剛剛說欠秦家的十來兩銀子用房錢抵掉,那到手最多十多兩而房子卻沒了!
不賣,房子就一直在,秦家不是一直說愛女兒重視女兒麼?老婆子她倒要看看秦家人會不會上門討要銀錢!
她不悅的糾正道:“你這丫頭怎麼亂說話,什麼叫你爹娘掙的家產?你娘一個婦道人家只知道洗衣做飯,掙哪門子的銀錢?
你家的家當,都是你爹一個人掙的!”
姜雲舒不氣不惱,繼續笑盈盈道:“阿奶,我娘不做飯不洗衣,我爹穿什麼吃什麼?沒吃沒穿他手藝再好,又哪有力氣做木活?
再說衣裳可以買,吃的菜是我娘辛苦種的,吃的糧食也是我糧種、收、磨的,炕是我娘燒的,地是我娘掃的,牲口是我娘喂的,還要照顧我長大,你說沒了這我娘的勞動付出,我爹一個人能掙下這家當不?
還有阿奶你雖然沒法出門掙銀錢,但漢子們掙回的銀錢也有你的功勞,別老覺得自己沒用啊。”
姜阿奶年近六十,從未聽過這種話!
她想反駁,又覺得有一定道理,甚至心底隱隱希望是對的。
她年幼時被爹娘說女子沒用,年少時當家的也覺得他養着她,年老跟着老二過活,帶大一個又一個孫輩被認爲理所應當.....從未有人跟她說過她幹的活帶的孩子也值錢.....
“少往你臉上貼金!在家打理菜園子掃地做飯帶孩子值什麼錢?我說大侄女,你不能因爲你自己是個女的就瞎說吧。”姜二山跳腳道。
姜雲舒對於這個二叔,也是沒拿正眼瞧——擒賊先擒王,他也就是仗着大寧朝以孝治天下,爹爹沒法不贍養阿奶,才敢攛掇着阿奶要這要那。
當然,姜阿奶受古代’夫死從子‘,’以男人爲天‘,’男人才能傳香火‘的思想荼毒了五六十年,社會認同感遠遠大於她個人認同感,短時間內根本改變不了,但她也沒想完全改變,她只需要爭取時間。
哪怕幾個月的時間,她掙銀子出了贍養費,解除危機就成——阿奶養了爹爹小,爹爹給贍養費是應該的,比起愛孫如命的姜阿奶搬來一起住,她更寧願一年出一兩銀子的贍養費。
“我外甥女瞎說什麼了?她家的家當咋就沒有我妹子一份!”
聲若洪鍾的質問聲傳來,姜二山瘦弱身板一震,連帶他身旁的王春花也不自覺瑟縮了下。
幾人朝院牆外望去,就見遠遠走來一群五大三粗之人,男的虎背熊腰魁梧如熊瞎子,女的膀大腰圓壯實如小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