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首的老者拄着一根光滑油亮拐杖,滿是皺紋的臉看得出年歲已然很大,腰背也微微彎曲,一雙眼卻清亮不見渾濁。
姜二山一見爲首的老者,神色一變,隨即滿臉堆笑的迎了上去:“老村長您咋來啦?這是我姜家的家事,勞駕您來不妥當吧?”
秦老村長年歲大了腦子卻清明的很,聽出姜二山言語中明說他不能管他家的家事,他雙眼掃過面前陰陽怪氣的漢子,打從鼻腔哼出聲:“我是野豬窩的村長,但也是秦家人!秦家的姑娘,只要我活一天我就管一天。
就算我哪天死了,還有其他家人,只要我秦家還有人,就不能任人欺負了我家姑娘!”
“對,你姜家的姑娘不用外人欺負,自家人倒先欺負上了,但我秦家不是!”
“你們的習俗嫁出去的姑娘是潑出去的水,我秦家出嫁女只是進了你家的門,不是離了娘家的門,雖然嫁了,但始終是咱家的一份子!”
“怪我們當初沒給自家姑娘選好夫家,碰上你們這難纏戶!如今我妹子受氣,打的是咱們這些哥嫂的臉。”
.....
無論男女,無論老少,全都怒目瞪視,那場面那氣勢,驚的姜二山大氣不敢喘。
王春花唯唯諾諾的往後面躲。
之前趾高氣揚的姜光宗姜耀祖跟鵪鶉一樣,不敢嗆聲一字半句。
姜阿奶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想到嫁出去的女兒在夫家過的日子,如果換成秦家人.....
她搖了搖頭,外嫁的女子和自家有啥關系,那是別人家的人,只有光宗和耀祖才是姜家的希望!
她看着縮在後面鵪鶉一樣的兩個孫兒,心疼不已,上前一步笑着辯解:“哪有,咱也不是胡攪蠻纏的人,養老天經地義不是?
二山提出換房子的法子是不好聽,但確確實實沒占他大哥多少便宜,他讓出自己的屋子,還主動免了老大以後的養老銀錢,認真算起來說不定老大還賺了;
都是我的兒子,老婆子我心裏清楚着咧,沒有偏袒。”
姜二山聽到他娘的話,立即挺了挺胸膛,附和道:“是啊是”
“是啥是!我不懂啥天經地義,我只知道我姐夫受了重傷,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什麼養老錢不能緩一緩!
再叨叨叨,我就去把你家的土坯屋子砸了,茅草屋頂一把火燒了,你要報官盡管去報,我秦豹一人做事一人當,只管來抓我好了!”
“還有我秦虎,咱們獵戶出生,到時山林裏一鑽,看誰耗得過誰!”
王春花氣的發抖:“你、你們怎麼不講理哩?”
“知道咱不講理你還來惹?滾!”
王春花臉色漲紅,憋着氣看向當家的。
姜二山身體抖了一抖,看向他娘,三人對比了下對方的人數體型,連狠話都沒放,像是後面有東西追一樣腳步飛快往回走。
來時從容自信走的匆匆忙忙。
姜雲舒目睹全程,目瞪口呆。
此刻對於’有娘家人撐腰‘這句話,方才有了切切實實的體會!
這才是娘家人啊~
“嗐,雲舒丫頭,嚇到了吧?”
“沒事啊,不怕,有咱們在,誰也欺負不了你去!”
“才不呢,我在圍牆外聽到雲舒姑姑的話,說的老好了,一點沒吃虧!”
“好你個小兔崽子,看你姑被人欺負還不沖進去幫忙,竟然躲在外面!”
“我不是躲,我是看雲舒姑姑占優勢才沒進去。”
“那也不成!”
姜雲舒心裏暖呼呼的,笑着打圓場道:“七舅舅,狗蛋說的是實話,你別說他。”
秦晚擦了又擦眼角,確保沒有一丁點水跡後,笑着走出來招呼道:“大爺爺,哥嫂們,都快進來,我燒水泡茶你們喝。”
“不用忙乎,家裏一堆活等着的,咱就是順道過來看看,既然現在沒事了,也該回去幹活了。”
“是啊,得趁現在積酸菜,不然後面要是驟然冷了遭罪。”
“對了妹子,你家的粗鹽還有不?夠積酸菜不?要是不夠,我讓你哥去府城再買些回來給你送來。”
蘿卜白菜冬天能吃上新鮮的,但來年一化凍,白菜存儲不住會爛,蘿卜糠了,不多積酸菜,到時青黃不接就啥菜都沒吃的。
而且冬日窩在家裏,不活動,酸菜無論燉煮炒都好吃,開胃又下飯。
所以這酸菜,是再多都不嫌多。
秦晚只覺得眼眶又發酸,帶着濃濃鼻音道:“嫂子夠的,之前買的多,還餘不少,你放寬心。”
“不夠別瞞着,咱們是一家人。”秦大嫂拍了拍秦晚的手,低聲皺眉問道:“那宋家是咋回事?”
秦晚將昨日宋青竹說的話以及雲舒的反應一一細致告知。
秦大嫂越聽眉頭皺的越深,氣憤道:“原本還想着讀書人知禮節懂知恩圖報,原來是個白眼狼!”
秦二嫂小聲誇道:“咱雲舒果然長大了,這才是咱秦家作風嘛,那宋青竹瘦弱雞仔一個,我反正看不上。”
秦五嫂爽朗道:“妹子你別氣,讓雲舒也別氣,咱再給她好好挑個好的!”
秦晚不住點頭。
這邊婦人們低聲聊天,那邊漢子們進屋和姜大山打了聲招呼,讓他旁的都莫管好好養病,出來後一揮手,帶着小的浩浩蕩蕩又回去了。
全程連口茶水都沒喝。
秦晚目送親人們背影,不住的抹眼淚,姜雲舒上前,遞上手帕,寬慰道:“娘,你別傷心,以後咱們有能力了也多幫幫舅舅他們。”
秦晚眼含熱淚嗯了聲。
當家的受傷後幫哥嫂她是不敢想,但好在雲舒立了起來,以後不用麻煩哥嫂們她就知足了。
“外面冷,快進屋,娘去準備晌午飯。”
山裏人家都是貓冬的時候才一日兩頓,秋季要不秋收農忙、要不正是進山打獵和采收的好時候,都是一日三餐。
自家本因當家的受傷想省些糧食改成一日兩頓,但如今和霍家搭夥,自家雖不吃,但晌午這頓飯還是要做的。
姜雲舒跟着道:“娘,我來燒火。”
霍家其實不在乎他們跟着一起吃三餐,甚至不知道晌午沒吃,但自家在乎,兩頓已經占了不少便宜,晌午這頓再占的話,霍家要出的口糧委實太多了。
要是她的電飯鍋還有吃的就好了。
對了,電飯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