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裏的光線比外面更暗,但那些發光的藤蔓順着洞壁生長,提供了足夠的照明。空氣裏彌漫着一種奇特的氣味,不算難聞,有點像鬆木混合着某種香料。
洞穴很深,而且越往裏走越寬敞。地面上鋪着厚厚一層幹草和苔蘚,踩上去軟綿綿的,幾乎聽不到腳步聲。
“這裏……”孫蘭環顧四周,眼睛發亮,“像是被特意整理過的。你們看那些幹草的擺放,明顯是人爲——不,是生物有意爲之的。”
“這說明小乖的族群有很高的智慧。”王澤林接話,“它們懂得改造居住環境。”
小乖在前面走得很慢,鼻子不停地嗅着空氣。突然,它停了下來,身體僵住,尾巴僵硬地豎了起來。
林宇正想問怎麼了,就聽到洞穴深處傳來低沉的呼吸聲。
那聲音很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鼓風機在運轉,整個洞穴的空氣都在震顫。
“有東西。”龍戰打了個手勢,隊伍立刻散開,進入戰術隊形。
黑暗中,兩點金色的光芒亮了起來。
是眼睛。
比小乖的眼睛更大,更亮,也更加充滿威嚴。
然後,一個龐大的身影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那是另一頭巨狼,但體型比小乖大了整整一圈。它的毛色更深,接近黑色,只有胸口和四爪是銀白色的。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頭上有一簇白色的毛發,像是王冠。
巨狼走到洞穴中央,居高臨下地看着小乖。
那眼神復雜極了——有驚訝,有憤怒,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欣慰。
小乖低下頭,發出一聲低低的嗚咽,像是在認錯。
“這是……”林宇屏住呼吸。
“它的長輩。”龍戰低聲說,“可能是父母,也可能是族群的首領。”
黑色巨狼盯着小乖看了很久,然後突然上前,用大腦袋狠狠撞了小乖一下。
小乖被撞得後退了幾步,但沒有反抗,只是繼續低着頭。
黑色巨狼又撞了它一下,這次更用力,小乖直接被撞倒在地。
“喂!”林宇沒忍住,沖了出去。
“林宇!”龍戰想要拉住他,但已經晚了。
林宇跑到小乖身邊,張開雙臂,擋在它和黑色巨狼之間。
“別打它!”他大喊,“有什麼沖我來!”
黑色巨狼愣住了。它低下頭,那雙金色的巨瞳盯着林宇,眼神裏充滿了困惑。
這個小小的人類,居然敢擋在它面前?
林宇也被自己的行爲嚇到了,腿都在發抖。但他還是咬着牙,站在原地,沒有退縮。
“小乖是我朋友。”他聲音發顫,但還是努力說出完整的話,“你要打它,先問過我。”
黑色巨狼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然後……笑了。
至少林宇覺得它在笑,因爲那巨狼的嘴角揚了起來,露出滿嘴的白牙。
它伸出一只巨爪,輕輕推了推林宇。
林宇直接被推飛了出去,摔在地上,屁股疼得要命。
但那一推的力道很輕,顯然黑色巨狼沒有用力。它只是在……測試?
小乖立刻爬起來,沖到林宇身邊,把他護在身下,對着黑色巨狼發出低沉的吼聲。
那吼聲裏沒有恐懼,只有堅定。
黑色巨狼看着這一幕,眼中的神色變得柔和起來。它慢慢坐了下來,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着林宇。
“我覺得……”雷鳴小聲說,“它在考驗咱們。”
“什麼考驗?”
“考驗咱們和小乖的關系。”王莽接話,“你們沒發現嗎?剛才那兩下,根本不是真打。它是在試探,看小乖會不會保護這個人類。”
“然後?”
“然後小乖通過了測試。”龍戰沉聲道,“它證明了自己沒有背叛族群,只是找到了值得信任的朋友。”
就在這時,洞穴深處傳來更多的聲音。
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移動。
然後,一雙,兩雙,三雙……越來越多的金色眼睛在黑暗中亮起。
整個洞穴的深處,全是巨狼。
少說也有二三十頭。
誇父小隊的隊員們頭皮發麻。這要是真打起來,他們連三秒鍾都撐不過。
但那些巨狼沒有攻擊,它們只是坐在黑暗中,靜靜地看着人類。
黑色巨狼站起身,朝着洞穴深處走去。走了幾步,它回頭看了一眼,像是在說:跟上。
小乖推了推林宇,示意他跟上去。
“隊長……”雷鳴的聲音都在抖。
“走吧。”龍戰深吸口氣,“既來之則安之。”
隊伍跟着黑色巨狼,深入洞穴。
越往裏走,空間越大。最後,他們來到了一個巨大的洞廳。
這裏簡直像是個地下宮殿,穹頂高達幾十米,牆壁上長滿了發光的植物,整個空間都籠罩在柔和的藍紫色光芒中。
地面上,巨狼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有的在休息,有的在梳理毛發,還有幾頭小狼崽在追逐打鬧。
看到黑色巨狼進來,所有的巨狼都停下了動作,抬起頭。
黑色巨狼走到洞廳中央,發出一聲長嚎。
那聲音渾厚有力,在洞穴裏回蕩,像是在宣告什麼。
然後,所有的巨狼都站了起來,圍成一圈,將人類和小乖圍在中間。
林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場面,怎麼看怎麼像是要開批鬥大會。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些巨狼一個接一個地走到小乖面前,用鼻子蹭它,用舌頭舔它的臉,用爪子拍它的腦袋。
有的動作溫柔,有的動作粗暴,但每一個都透着親昵和關心。
“它們在……”孫蘭瞪大眼睛,“歡迎它回家?”
“看起來是這樣。”王澤林聲音發顫,“這些巨狼,不僅有高度的智慧,還有復雜的情感。”
小乖被族人們圍着,發出一聲聲興奮的嚎叫。它的尾巴搖得飛快,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那是喜悅,是激動,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林宇看着這一幕,鼻子突然有點酸。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小乖的場景。那時它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眼神裏充滿了絕望。他以爲它是被拋棄的,是被族群驅逐的。
但現在他明白了。
小乖不是被拋棄的,它只是迷路了,或者是被什麼東西攻擊,不得不逃離家園。
而現在,它終於回來了,還帶回了一群“奇怪的朋友”。
黑色巨狼走到林宇面前,低下頭,用鼻子嗅了嗅他。
林宇渾身僵硬,大氣都不敢喘。
那巨狼的鼻孔比他的拳頭還大,每一次呼吸都噴出熱氣,吹得他頭發亂飛。
然後,巨狼伸出舌頭,在林宇臉上舔了一下。
那舌頭粗糙得像砂紙,差點把林宇的臉皮蹭下來。
“啊……”林宇想躲,但不敢動。
黑色巨狼發出一聲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笑。然後它轉身,朝着洞廳的一角走去。
那裏堆着一大堆東西——動物的骨頭,植物的果實,還有一些林宇看不懂的玩意兒。
黑色巨狼叼起一塊巨大的肉,走回來,放在林宇面前。
“這是……”林宇愣住了。
“它在分享食物。”龍戰走過來,“這是狼群表達善意的方式。”
“那我……”
“接受吧。”龍戰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是它們的禮物。”
林宇咽了口唾沫,彎腰撿起那塊肉。
肉很新鮮,還帶着體溫,顯然是剛打獵回來的。上面還有一些血跡,看起來有點嚇人。
“謝謝。”林宇對着黑色巨狼說。
巨狼發出一聲滿意的低鳴,然後走開了。
接下來,其他的巨狼也開始靠近人類。它們沒有攻擊性,只是好奇地嗅着這些奇怪的生物。
有幾頭小狼崽甚至跑到雷鳴腳邊,用爪子拍他的靴子。
“我去……”雷鳴哭笑不得,“這小家夥,跟小狗似的。”
“別小看它們。”王莽指了指不遠處的母狼,“它們的媽媽可在盯着你呢。你要是敢傷害它們,那母狼能把你撕成兩半。”
雷鳴立刻僵住,小心翼翼地站着,任由小狼崽在他腳邊打滾。
王澤林和孫蘭兩個人已經完全進入了工作狀態。他們拿着各種儀器,對着巨狼們掃描,記錄,采樣。
“太不可思議了。”王澤林激動得語無倫次,“這些巨狼的肌肉密度,骨骼強度,神經反應速度……每一項都超出了地球生物的極限!”
“而且它們的社會結構非常復雜。”孫蘭在筆記本上飛快地記錄,“有明確的等級制度,有分工,有合作。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動物群居,而是接近人類的社會形態了。”
“如果我們能研究清楚它們的基因序列……”王澤林的眼睛亮得嚇人。
“老王,別想了。”孫蘭潑冷水,“這些巨狼是有智慧的生物,咱們不能把它們當成實驗品。”
“我知道,我知道。”王澤林擺擺手,“我只是說說而已。”
時間慢慢過去,人類和巨狼們的距離越來越近。
有幾個膽大的隊員甚至開始嚐試和巨狼互動,遞給它們一些食物,或者幫它們撓癢癢。
巨狼們也逐漸接受了這些陌生的生物,不再那麼警惕。
林宇坐在小乖身邊,看着這一幕,心裏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這就是他想要的。
不是征服,不是掠奪,而是和平共處,互相理解。
“小乖。”他拍了拍巨狼的腦袋,“你的家人很好,我很喜歡它們。”
小乖發出一聲滿足的嗚咽,把大腦袋擱在他腿上。
就在這時,洞廳外傳來急促的嚎叫聲。
所有的巨狼立刻站了起來,進入戒備狀態。
黑色巨狼沖到洞口,發出一聲震天的咆哮。
“怎麼回事?”龍戰立刻拿起武器。
一頭巨狼從洞外沖進來,渾身是傷,鮮血淋漓。它跑到黑色巨狼面前,發出一連串急促的叫聲。
黑色巨狼的眼神瞬間變得凌厲,它轉過頭,對着所有巨狼發出一聲命令般的長嚎。
巨狼們立刻行動起來,井然有序地朝洞外沖去。
“發生什麼事了?”林宇站起來,看向小乖。
小乖也站了起來,它的表情變得嚴肅,甚至帶着一絲憤怒。
它低頭看着林宇,眼神裏充滿了歉意,然後轉身,跟着族群朝洞外沖去。
“小乖!”林宇想要跟上去,但被龍戰拉住了。
“別去,太危險!”
“可是……”
“相信它。”龍戰沉聲道,“它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林宇咬着牙,看着小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
他的心裏,突然涌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