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宮變那夜,六皇子蕭景玄玄甲染血,提着劍闖進來一劍貫穿太子心口,隨即將我扯進懷裏。
“從今往後,你是我的人。”
十年間,他勵精圖治,後宮形同虛設,滿朝皆贊帝後情深。
直到那日,他親手接入宮的女子撫着孕肚,在我面前嫣然一笑:
“姐姐,十年無所出,你真以爲是自己的問題嗎?”
她走近,在我耳邊輕語:
“是陛下,陛下不會允許侍奉過旁人的女子,生下他的繼承人。”
我告訴自己,她是騙我的,可指尖的顫抖卻暴露了我的不安。
十年間,我幾乎每日都在爲自己沒能誕下子嗣愧疚,無數次偷偷尋天下名醫調理。
舌頭已被湯藥苦的嚐不出滋味,從沒想過背後竟藏着這樣的真相。
可我不能暴露我的真實想法。
我抬眸,對上聶雪棠得意與挑釁的眼:
“是嗎?沒關系,等你的孩子生下來照樣要叫我一聲母親。”
聶雪棠面色驟變,突然跪地求饒。
“皇後娘娘恕罪!求娘娘寬宏大量,饒過妾身和妾身腹中的孩兒吧!”
她一邊哭求,一邊用力磕起頭來,光潔的額頭很快一片青紅。
“皇後!”
一聲暴怒的厲喝自身後傳來。
我回頭,蕭景玄竟不知何時站在那裏,他幾步上前,徑直彎腰將跪地的聶雪棠小心翼翼地扶起,攬入懷中護住。
“皇上,不怪皇後娘娘,都是雪棠不懂事。雪棠這種身份的人,又怎麼配爲皇上誕下龍子呢?”
“胡說!只有你,才配生下朕的第一個孩子。”
聽到這句話,我瞬間想到了那個離我而去的孩子。
所以我不配嗎?
“皇上。”
我終於忍不住出聲。
蕭景玄抬頭看了我一眼,語氣放緩了些:“雪棠懷有龍嗣,你莫要爲了無關緊要的小事吃醋。”
我直直迎上他的目光:“是她同臣妾分享了一個秘密,關於臣妾十年未孕的秘密......”
蕭景玄閃動的目光和那一瞬的僵硬,讓我心中最後一點微弱的火光也徹底熄滅。
聶雪棠說的,都是真的。
他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不敢再直視我,橫抱起聶雪棠,轉身欲走。
“蕭景玄!”
“你就不想再給我個解釋嗎?”
他腳步頓住,半晌才道:“雪棠剛入宮不懂規矩,皇後勿將那些胡話放在心上。”
說完,他不再停留,大步抱着聶雪棠離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宮門處,我站在原地,低低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就哭了。
十二年前,我還是附屬國樓蘭的公主,在邊境的茫茫雪原上,發現了重傷瀕死的他,硬生生從閻王手中奪回了他一條命。
第二年的樓蘭國破,
而我作爲戰利品押解入京,被太子一眼看中。
後來他起事成功後,闖進太子府邸將我奪了回來,用帶着酒氣和不容抗拒的吻將我禁錮。
“星遙,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他喂下的酒液熾烈如火,如同他攻城略地的氣息。
我在國仇家恨的情愫中掙扎,卻又被迫在他熾熱的氣息裏沉淪。
宮變那夜,我爲他擋下太子臨死反撲的一刀。
當時我想,就這樣解脫也好。
當時他守着我,不顧登基之初的內外交困,三天三夜不曾合眼。
他說,“沈星遙,我絕不會允許你離開!”
我本以爲,當年選擇留下是正確的。
可蕭景玄,如今,我後悔了。
我回到景陽宮,當夜便發起了高燒。
混沌中,只覺有人用溫熱的帕子不斷擦拭我的額頭,動作輕柔而熟悉。
勉強睜眼,是劉嬤嬤滿是憂慮的臉。
她是母後當年的陪嫁,樓蘭國破後,想方設法跟着我入了這吃人的深宮。
幾乎是同時,宮內線人驚慌來報:
陛下剛剛宣旨,聶雪棠冰雪聰明、柔嘉婉順,特封爲容妃,入住攬月閣。
去年我生辰,他曾執着我的手在月下許諾:“遙遙,這攬月閣,只配給我最愛的女人居住。”
才僅一年,他最愛的女人,就已換人。
高燒和消息如同冰火交加,我猛地坐起,吐出一口淤血。
眼神卻徹底冷透。
我揮退衆人,找出母後臨終前秘密傳予我的樓蘭古籍,翻到記載“月影曇”的那一頁。
此藥服下,會令人陷入龜息假死之態,狀若真正亡故。
配制所需藥材雖珍稀,但以我皇後之尊,暗中搜集,三十日,足夠了。
“三十天......蕭景玄,三十天後,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