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這流水怎麼回事？”
我盯着手機屏幕。
公婆的銀行賬戶，每月進賬1萬——是我打的。
出賬3萬——收款人：周俊傑。
我小叔子。
婆婆端着水果進來，瞥了一眼，臉色變了。
“你怎麼看我手機？”
“媽，我給你們的錢，你們全給小叔子了？”
“那是我兒子！”婆婆理直氣壯，“我的錢，我愛給誰給誰！”
我笑了。
“您的錢？”
我叫林晚，今年32歲。
在一家外企做財務主管，月薪15000。
老公周文遠在國企，月薪12000。
我們家庭月收入27000，在這個三線城市，算是不錯了。
結婚五年，有個三歲的兒子。
日子本來挺好的。
直到今天。
事情要從三天前說起。
那天婆婆來我家，說要借我手機用一下，她的手機沒電了，要給老姐妹發個消息。
我沒多想，把手機遞給她。
她拿着手機進了臥室，待了十分鍾。
出來的時候，臉色有點怪。
“用完了，給你。”
我接過手機，發現微信被切到了後台。
我沒在意。
直到今天早上。
我打開銀行APP，想看看這個月的還款情況。
房貸8000，車貸3500，每月給公婆10000。
這是我們固定的開支。
是的，每月給公婆10000。
周文遠說，爸媽退休金少，加起來才5000塊，不夠花。
小叔子周俊傑沒結婚，還住在家裏，也要吃飯。
我想想也對，公婆幫我們帶了一年孩子，給點錢是應該的。
雖然那一年，婆婆天天抱怨帶孩子累，飯也做得敷衍，我下班回家還得自己做。
但畢竟是幫忙了。
我每個月初，準時給婆婆轉10000塊。
五年了。
整整60萬。
今天我照例打開銀行APP，卻發現多了一個“代扣綁定”。
點進去一看——
婆婆的銀行卡，綁定在我的手機銀行上。
什麼時候綁的？
我想起三天前，她借我手機那十分鍾。
我心裏“咯噔”一下。
鬼使神差地，我點進了她的賬戶流水。
然後我看到了。
每月1號，進賬10000，備注：生活費。
這是我轉的。
每月5號，出賬30000，收款人：周俊傑。
每月15號，出賬5000，收款人：周俊傑。
每月25號，出賬8000，收款人：周俊傑。
我往前翻。
三個月，六個月，一年。
每個月都是這樣。
進賬10000。
出賬至少40000。
收款人只有一個：周俊傑。
我的小叔子。
那個28歲了還在啃老，沒有正經工作，整天在家打遊戲的小叔子。
我給公婆的10000塊，一分沒留，全給了他。
不僅如此，公婆還倒貼了30000。
我的手在抖。
我存了那份流水，截了圖，發給自己的郵箱。
然後我下班後，來到了公婆家。
婆婆正在看電視。
公公在陽台澆花。
小叔子不在，他一般下午四五點才起床。
“媽，這流水怎麼回事？”
我把手機遞過去。
婆婆看了一眼，臉色變了。
“你怎麼看我手機？”
“三天前，您用我手機，綁定了您的銀行卡。”
婆婆的臉更難看了。
“那又怎樣？”
“我每月給您10000，您全給小叔子了？”
“那是我兒子！”婆婆的聲音突然拔高，“我的錢，我愛給誰給誰！”
我盯着她。
“您的錢？”
“你給我的，就是我的！”婆婆理直氣壯，“再說了，俊傑是你小叔子，幫幫他怎麼了？一家人，計較這個？”
我笑了。
“媽，我給您10000，您給小叔子40000。差的30000哪來的？”
婆婆愣了一下。
“那是我和你爸的退休金，還有存款……”
“您和爸退休金加起來5000塊。”我說，“存款呢？你們有多少存款，能每月倒貼30000？”
婆婆不說話了。
公公從陽台進來。
“晚晚，有什麼事好好說。”
“爸，我問您，你們的存款有多少？”
公公看了婆婆一眼。
“大概……還有二十多萬吧。”
“二十多萬，每月出賬40000。”我說，“爸，您算算，能撐幾個月？”
公公沉默了。
婆婆突然暴躁起來。
“要你管？我們的錢，我們願意怎麼花就怎麼花！”
“我不管您怎麼花。”我說，“但我給的那10000，是給你們養老的，不是給小叔子揮霍的。”
“揮霍？”婆婆尖叫起來，“俊傑怎麼揮霍了？他也要吃飯穿衣，也要社交，年輕人花錢多一點怎麼了？你們有房有車，俊傑什麼都沒有，我幫幫他有錯嗎？”
我深吸一口氣。
“媽，小叔子28歲了。”
“28歲怎麼了？沒結婚就是孩子！”
“他爲什麼不去工作？”
“他身體不好！”
“什麼病？”
婆婆噎住了。
“他……他就是體質差，幹不了重活。”
我笑了。
“體質差到不能上班，但能熬夜打遊戲？能開車去外地自駕遊？能每周去酒吧？”
婆婆臉漲得通紅。
“你——你偷看他朋友圈？”
“我是他微信好友，他發的朋友圈我能看到。”我說，“上個月他去三亞玩了一周，曬了七天照片。住的酒店我查了，一晚上1800。”
婆婆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他開的那輛車，落地價28萬。”我繼續說，“媽，那車是誰買的？”
“那是……那是他自己攢的……”
“他沒有工作，哪來的錢攢？”
“他之前做過幾份工！”
“做過什麼工？幹了多久？掙了多少錢？”
婆婆徹底說不出話了。
門口傳來響動。
小叔子周俊傑推門進來。
他穿着一身名牌運動服，手裏拎着一個袋子，裏面是剛買的球鞋。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
“嫂子？你怎麼來了？”
我沒說話。
婆婆立刻沖過去。
“俊傑，你先回屋！”
“怎麼了媽？”周俊傑狐疑地看着我們，“吵架了？”
“沒有沒有，你嫂子就是來看看我們……”
“媽。”我打斷她，“別瞞了。”
我看向周俊傑。
“小叔子，你每月從爸媽這拿多少錢？”
周俊傑眨眨眼。
“這……嫂子你問這幹嘛？”
“多少錢？”
“也沒多少吧……三四萬？”
婆婆的臉白了。
我點點頭。
“三四萬。那你知不知道，這錢裏面，有10000是我給的？”
周俊傑愣了一下。
然後他笑了。
“嫂子，你給爸媽的錢，那就是爸媽的錢了。爸媽願意給我，那是爸媽的事，跟你有什麼關系？”
我看着他那張理直氣壯的臉。
他真的覺得，這很正常。
“是，跟我沒關系。”我說，“從下個月起，我不給了。”
婆婆像被踩了尾巴。
“你說什麼？”
“我說，從下個月起，我不給生活費了。”
“你——你敢？”
“有什麼不敢？”
婆婆沖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林晚，你別忘了，你是周家的兒媳婦！給公婆生活費，是天經地義的事！”
我看着她的手。
“媽，您鬆手。”
“我不鬆！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這錢，你給還是不給！”
我用力掙開她的手。
“不給。”
婆婆愣住了。
她沒想到我會這麼直接。
“你……你等着！”她顫抖着拿出手機，“我打電話給文遠！看他怎麼說！”
“您打。”
婆婆撥通了電話。
“文遠！你媳婦在我這兒撒野呢！她說以後不給生活費了！你趕緊回來，管管她！”
電話那頭傳來周文遠的聲音。
“媽？什麼情況？”
“你自己來看！”
婆婆掛了電話，得意地看着我。
“你等着，文遠回來，有你好看的！”
我沒說話。
半小時後，周文遠到了。
他一進門就看到婆婆一臉怒容，我站在客廳中間，臉色平靜。
“怎麼了這是？”
“你問問你媳婦！”婆婆指着我，“她說不給生活費了！”
周文遠看向我。
“晚晚，怎麼回事？”
我把手機遞給他。
“你自己看。”
周文遠接過手機，看了一眼。
臉色變了。
“這……這是媽的流水？”
“對。”
“你怎麼看到的？”
“她用我手機綁定的。”
周文遠沉默了。
他看着那些數字，嘴唇抿得很緊。
“每月出賬四五萬……”他喃喃道，“都給俊傑了？”
“文遠！”婆婆沖過來，“那是你弟弟！你弟弟沒工作，沒結婚，我幫幫他怎麼了？”
周文遠沒說話。
我看着他。
“文遠，我給爸媽生活費，是因爲他們需要養老。不是因爲他們需要貼補小叔子。”
“我知道……”
“那你覺得，這事對不對？”
周文遠張了張嘴。
婆婆立刻插話：“文遠，你別聽她挑撥離間！我是你媽，俊傑是你弟弟，我們是一家人！她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管我們家的事？”
外人。
我笑了。
“媽，我結婚五年，給了您60萬。在您眼裏，我還是外人？”
婆婆一噎。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您是什麼意思？”
婆婆說不出話來。
周文遠嘆了口氣。
“媽，晚晚說得對。您不能把她給的錢全貼補俊傑……”
“俊傑是你弟弟！”婆婆打斷他，“你幫幫他怎麼了？”
“我可以幫他。”周文遠說，“但不能讓晚晚的錢全去幫他。”
婆婆愣住了。
她沒想到周文遠會站在我這邊。
“你……你幫外人不幫親弟弟？”
“媽，晚晚是我老婆。”周文遠說，“不是外人。”
婆婆氣得發抖。
“好好好，你們翅膀硬了，不管我們老兩口死活了是吧？行，我今天把話撂這兒，你們要是不給錢，以後別來見我們！”
“媽。”
“別叫我媽！有本事就斷親！”
婆婆摔門進了臥室。
客廳裏一片沉默。
公公坐在沙發上，唉聲嘆氣。
周俊傑站在角落，臉色很難看。
我看向周文遠。
“走吧。”
周文遠點點頭。
我們離開了公婆家。
回家的路上，周文遠一直沒說話。
到了家，他坐在沙發上，揉着太陽穴。
“晚晚，這事……我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麼？”
“我不知道媽每月給俊傑那麼多錢……”
“那你知道俊傑不上班嗎？”
“知道……但我以爲他在找工作……”
“找了多久？”
周文遠沉默了。
“他畢業六年了。”我說，“六年，一份正經工作都沒幹過。你真以爲他在找工作？”
周文遠不說話。
“文遠，我知道你心軟，覺得那是你弟弟，要幫他。”我說，“但幫不是這麼幫的。你們全家養着他，他永遠不會長大。”
“我知道……”
“你知道，你幹了什麼？”
周文遠抬起頭。
“我……我能幹什麼？”
“你可以勸你爸媽。你可以勸俊傑。你可以不讓這種事發生。”
“我說過……但他們不聽……”
“說過幾次？”
周文遠不說話了。
我站起來。
“生活費的事，我不是嚇唬媽。從下個月開始，我真的不給了。”
“晚晚……”
“你要是覺得必須給，你用你的工資給。”我說，“12000塊，你自己分配。”
周文遠的臉色變了。
“那……那咱們的開支怎麼辦？”
“我的工資15000，還房貸車貸，剩下的養家。你的工資你自己支配。”
“可是……”
“可是什麼？”
周文遠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我看着他。
“文遠，你做個選擇。是幫你爸媽繼續養一個28歲的巨嬰，還是和我一起過好我們的小家。”
周文遠低下頭。
“我……我需要想想……”
“行。你慢慢想。”
我轉身進了臥室。
關門的時候，我看到他坐在沙發上，一臉迷茫。
我知道這件事不會這麼簡單結束。
婆婆不會善罷甘休的。
果然，第二天一早，我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婆婆。
“林晚，你昨天說的話，當真？”
“當真。”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好，你等着。”
婆婆掛了電話。
我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但我有種預感，她不會輕易放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