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區的雨下了整整一夜，青石板路被沖刷得發亮，巷口「敘寒書齋」的木質招牌掛在檐下，滴着細碎的雨珠，在昏黃路燈下泛着冷調的光。
江敘寒坐在書店靠窗的位置，指尖摩挲着一本封面泛黃的舊書，目光卻透過雨幕，落在巷口那道撐着黑傘的身影上。男人穿着剪裁得體的黑色風衣，內搭白襯衫，領口整潔得一絲不苟，哪怕淋了些雨，周身也縈繞着淡淡的消毒水氣息，與這條老舊街巷的煙火氣格格不入——是他。
三天前，江敘寒接下一筆單子，目標是地產大亨林正宏，他布了整整一周的局，算好今夜林正宏會秘密途經這條小巷，準備用一場“意外車禍”了結一切。可就在傍晚，他收到線報，有人搶了他的單子，對方代號「辭」，手法隱秘，從不失手。
溫景辭收傘走進書店，雨珠順着傘沿滑落，在地面暈開一小片水漬。他抬眸看向江敘寒，臉上掛着恰到好處的溫柔淺笑，語氣柔和得像在閒聊：“老板，借過一下，想買本《城市異聞錄》。”
江敘寒合上書，起身時指尖不經意劃過書脊夾層，那裏藏着他的折疊刀。他沒說話，只是側身讓開位置，目光冷冽地掃過溫景辭——男人的笑容很真，眼底卻沒有半分暖意，指尖幹淨修長，指節處有一層極薄的繭，不像讀書人，倒像常年握某種精細器械的人。
溫景辭在書架前緩緩踱步，目光看似在找書，實則在快速打量書店布局。他早就查到，「敘」的據點就在這裏，這個冷得像塊冰的書店老板，就是業內傳聞中擅長設局的頂尖殺手。這次搶單，既是爲了目標身上的關鍵情報，也是想會會這位傳說中的同行。
“林正宏的單子，是你搶的？”江敘寒先開了口，聲音沒有起伏，像雨打在石板上的聲響，冷得沒有溫度。
溫景辭挑書的動作一頓，轉過身時，笑容依舊溫和，眼神卻沉了沉：“同行之間，談不上搶，只看誰的本事更硬。”他抬手拿起一本《人體解剖圖譜》，指尖輕輕點在書頁上，“江老板的局布得很好，可惜，林正宏今晚要去的地方，恰好是我的‘主場’。”
江敘寒眼底寒光一閃，身形微側，右手已悄然握住了書脊後的折疊刀。他最討厭別人打亂他的計劃，尤其是這種帶着虛僞笑容的家夥：“你的主場？我倒要看看，白衣天使的刀，夠不夠快。”
話音剛落，書店的燈突然滅了——是江敘寒提前布下的機關，爲的就是應對突發狀況。黑暗中，溫景辭的笑容淡去，身體瞬間繃緊，左手下意識摸向風衣內側，那裏藏着他的微型針管。他早有防備，江敘寒的冷冽，在他意料之中。
雨聲似乎更響了，掩蓋了書店裏細微的動靜。江敘寒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線，身形如鬼魅般竄出，折疊刀帶着破空聲，直逼溫景辭的脖頸。他的動作又快又狠，沒有半分拖沓，像一道冰冷的閃電。
溫景辭側身避開，風衣下擺掃過書架，幾本舊書譁啦落地。他沒還手，只是快速後退，後背抵在書架上，語氣依舊平靜：“江老板何必動怒？我們的目標都是林正宏，不如談談條件。”
“沒什麼好談的。”江敘寒步步緊逼，刀光在黑暗中閃過一絲冷芒，“要麼你放棄，要麼，我連你一起解決。”
溫景辭輕輕嘆了口氣，像是無奈，又像是早已預料。他突然抬手，將手中的《人體解剖圖譜》擲向江敘寒，同時身形猛地向側方撲去。書本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江敘寒揮刀劈開，卻見溫景辭已經繞到了他身後，指尖的微型針管泛着微弱的銀光，對準了他的後頸。
“江老板，冷靜點。”溫景辭的聲音貼在江敘寒耳邊，溫柔的語氣裏帶着一絲壓迫感，“林正宏背後牽扯的勢力不簡單，你我單獨行動，都容易栽跟頭。不如聯手，事成之後，情報歸我，賞金歸你，如何？”
江敘寒的身體僵住，折疊刀停在半空。他能感覺到後頸處針管的涼意，也知道溫景辭說的是實話。林正宏的背景他查過，水很深，單獨行動確實風險極大。可他從不與人合作，尤其是眼前這個渾身是僞裝的男人。
“我憑什麼信你？”江敘寒的聲音依舊冰冷，卻少了幾分戾氣。
溫景辭收回針管，後退一步，拉開距離。窗外的路燈恰好透過雨幕照進來，落在他臉上，一半在光裏，一半在陰影裏，溫柔與冷意交織：“憑我們都是殺手，都想讓林正宏死。更憑，我知道你查了很多年的舊案，而林正宏，恰好是當年的關鍵人物之一。而且黑藜會不是也想把他殺了嗎？作爲它的刀，你一定會服從它的命令吧。”
江敘寒瞳孔驟縮，猛地轉過身，折疊刀再次對準溫景辭：“你調查我？”
“彼此彼此。”溫景辭聳聳肩，笑容又回到臉上，只是多了幾分真誠，“我也在查當年的醫療黑幕，林正宏手裏有我需要的證據。江老板，我們是同類人，都帶着過往的執念活着。聯手，對我們都好。”
雨聲漸歇，書店裏陷入短暫的沉默。江敘寒盯着溫景辭的眼睛，試圖從那溫柔的表象下找到一絲破綻，可他看到的，只有與自己相似的隱忍與執念。
良久，江敘寒緩緩收起折疊刀，指尖的冷意卻未散去：“事成之後，各走各的路。”
溫景辭笑了，這次眼底終於有了幾分暖意：“成交。”
他抬手按下牆上的開關，書店的燈重新亮起，昏黃的光線照亮兩人之間未散的張力。江敘寒回到窗邊的位置，重新拿起那本舊書，只是指尖的力道重了幾分。溫景辭則走到收銀台，將那本《人體解剖圖譜》放在台上，輕聲道：“這本書，我買了。也算，我們合作的見證。”
雨停了，巷口的風透過半開的窗戶吹進來，帶着潮溼的氣息。兩個同樣戴着假面、藏着過往的殺手，在這場無聲的交鋒後，暫時達成了同盟。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場合作，不僅會改變林正宏的命運，更會將他們卷入一場更深的陰謀之中，讓彼此的執念與過往，緊緊纏繞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