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裹着夜露,打在三人身上,帶着刺骨的涼意。江敘寒扶着溫景辭走在前面,腳步沉穩地踩着崎嶇的山路,每一步都盡量避開碎石與坑窪,生怕顛簸加重溫景辭的傷勢。溫景辭的意識雖已清醒大半,但“噬心散”的餘毒未清,臉色依舊慘白如紙,手臂上的青黑痕跡尚未消退,只能勉強靠着江敘寒的支撐,一步步往前挪。
蘇晚挾持着夜梟跟在身後,手中的刀始終緊緊抵着夜梟的脖頸,不敢有絲毫鬆懈。夜梟被捆得嚴嚴實實,嘴裏塞着布團,只能發出嗚嗚的悶響,眼神裏滿是怨毒,卻又無可奈何——他清楚,自己現在是敘辭齋三人的護身符,只要還在他們手裏,蒼狼就不敢輕易下死手。
山路越走越陡,周圍的樹木愈發茂密,月光被枝葉層層遮擋,只能透過縫隙灑下零星的光點,勉強照亮腳下的路。溫景辭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胸口的傷口被拉扯得隱隱作痛,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順着臉頰滑落。“歇……歇一會兒吧。”他聲音虛弱,拉了拉江敘寒的衣袖。
江敘寒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他蒼白的臉色,又抬頭望了望前方幽深的山路,點頭應道:“好,就在前面那塊巨石後面休息。”他扶着溫景辭慢慢走到巨石旁,讓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又從背包裏翻出僅剩的半瓶水,擰開瓶蓋遞過去,“慢點喝,別嗆着。”
溫景辭接過水瓶,小口小口地喝着,水順着喉嚨滑下,稍微緩解了喉嚨的幹澀,卻沒能驅散身體裏的寒意。蘇晚也扶着夜梟走了過來,將他按在巨石另一側的草叢裏,確認周圍沒有動靜後,才鬆了口氣,走到兩人身邊坐下。她從口袋裏摸出僅剩的一小包壓縮餅幹,掰成三塊,遞給江敘寒和溫景辭:“先吃點東西補充體力,這條小路還要走兩個時辰才能到山外的村莊。”
江敘寒接過餅幹,卻沒有立刻吃,而是先遞給溫景辭:“你先吃,你傷得重。”溫景辭搖了搖頭,又把餅幹推了回去:“你也吃,你剛才救我的時候也消耗了不少體力。”兩人推讓了幾句,最終還是一起小口啃着餅幹,空氣中只剩下咀嚼的細微聲響,以及遠處偶爾傳來的蟲鳴。
蘇晚看着兩人之間無聲的默契,眼底閃過一絲暖意。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從最初的利益合作,到後來的並肩作戰,再到如今的生死相依,敘辭齋早已不再是一個簡單的同盟代號,而是彼此在黑暗裏唯一的依靠。她低頭啃着餅幹,突然想起什麼,開口道:“夜梟的‘清理計劃’雖然暫時被我們打斷,但蒼狼和鬼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等我們到了村莊,必須盡快找個安全的落腳點,還要想辦法給溫景辭徹底解毒。”
江敘寒點頭,目光落在溫景辭手臂上的傷口上,語氣凝重:“鬼手的毒太詭異,之前的解毒劑只能暫時壓制,想要徹底清除,恐怕需要更專業的藥材和設備。等我們安頓下來,我去村裏打聽一下,看看有沒有懂醫術的人,或者能買到藥材的地方。”
溫景辭靠在石壁上,聽着兩人的對話,輕聲道:“不用太麻煩……我自己隨身帶了一些解毒的藥方,只要能買到對應的藥材,我就能自己調配解藥。”他說着,抬手摸了摸口袋,卻發現裝着藥方的小本子早就不見了,估計是在之前的打鬥中弄丟了,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江敘寒察覺到他的失落,拍了拍他的肩膀:“沒關系,就算沒有藥方,我們也能想辦法。實在不行,就先找個地方暫時藏身,等你的傷勢稍微好轉,我們再做打算。”他的語氣很平淡,卻帶着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讓溫景辭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伴隨着樹枝被折斷的脆響。三人瞬間警惕起來,江敘寒立刻握緊腰間的短刀,蘇晚也迅速起身,將刀重新架在夜梟的脖子上,眼神死死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夜梟也聽到了動靜,掙扎着想要發出聲音,卻被蘇晚死死按住,只能徒勞地扭動着身體。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道黑影從樹林裏鑽了出來,手裏舉着一把手電筒,光束朝着巨石這邊掃來。江敘寒屏住呼吸,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只要對方再靠近一步,他就立刻沖上去解決掉對方。然而,當光束落在黑影身上時,三人卻愣住了——來人竟是一個穿着粗布衣裳的老漢,手裏還提着一個竹籃,看起來像是村裏上山采藥的人。
老漢被突然出現的三人嚇了一跳,手電筒差點掉在地上,他警惕地看着江敘寒等人,又看了看被挾持的夜梟,語氣帶着疑惑:“你們……是誰?在這裏做什麼?”
江敘寒慢慢放下短刀,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大爺,我們是路過的旅人,不小心在山裏迷了路,這位朋友又受了傷,所以在這裏歇一會兒。”他一邊說着,一邊給蘇晚使了個眼色,讓她稍微放鬆一點,不要嚇到老漢。
蘇晚會意,稍微挪開了架在夜梟脖子上的刀,但依舊沒有放鬆警惕。老漢打量了三人一會兒,看到溫景辭蒼白的臉色和身上的血跡,眼神裏的警惕漸漸變成了同情:“山裏晚上不安全,有野獸出沒,還有玄影的人偶爾會來巡查。你們要是不嫌棄,就跟我回村裏住一晚,我家老婆子懂點醫術,能幫這位小夥子看看傷。”
聽到“玄影”兩個字,三人的眼神瞬間變得警惕起來。江敘寒看着老漢,語氣帶着試探:“大爺,您知道玄影?”
老漢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怎麼不知道,這附近的村子都怕他們。之前有村民不小心撞見他們的秘密,第二天就失蹤了。我們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盡量避開他們。”他說着,看了看溫景辭,“小夥子的傷看着不輕,再拖下去怕是要出事,你們跟我走吧,我家在村子最裏面,比較隱蔽,玄影的人一般不會去。”
江敘寒和蘇晚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猶豫。他們不知道這個老漢是不是玄影的人,也不確定去村裏是不是安全。但看着溫景辭越來越虛弱的樣子,他們又沒有別的選擇——如果不盡快治療,溫景辭的傷勢恐怕會越來越重。
“好,那就麻煩大爺了。”江敘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扶着溫景辭慢慢站起身,“不過,這個人是我們的仇人,能不能麻煩您找個地方暫時把他關起來,別讓他跑了。”他指了指地上的夜梟。
老漢看了一眼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夜梟,點了點頭:“沒問題,我家有個廢棄的柴房,正好能關他。”說着,他提起竹籃,轉身朝着山下走去,“跟我來吧,走快一點,再過一會兒天就要亮了,玄影的人早上可能會來山裏巡查。”
江敘寒扶着溫景辭,蘇晚則拖着夜梟,跟在老漢身後,慢慢朝着山下的村莊走去。月光漸漸淡去,東方的天空泛起一絲魚肚白,山路兩旁的樹木在晨光中漸漸清晰起來。三人不知道前方的村莊等待他們的是安全的庇護,還是新的危機,但此刻,他們只能選擇相信這位陌生的老漢,一步步朝着未知的前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