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初秋哪是什麼矜持,分明是階層壁壘的微妙僞裝。梧桐葉剛染淺黃,風卷着掠過長安街護欄,一邊是哨兵筆挺如標杆,一邊是國貿玻璃幕牆上流動的雲影
就像蘇晚此刻的處境,一邊是實驗室裏按部就班的論文,一邊是林熙芷手腕上晃眼的鑽石手鏈折射出的另一個世界。
蘇晚指尖劃過手袋紋路,這三個月工資換來的經典款,在鑽石光芒下確實像塊敲門磚。但她從不覺得這是贗品,不過是現階段的入場券罷了。
"祖宗,你確定陳讓值得?"蘇晚側頭看補口紅的林熙芷,語氣裏帶着點過來人的清醒,"京圈浪蕩子多的是,釣這種不如釣他背後的資源網。"
林熙芷"啪"地合上口紅蓋:"什麼叫釣?我這是精準投放!"她指的目標陳讓,在蘇晚眼裏不過是沈硯那圈人的附屬品。
"再說了,鬆石俱樂部這種地方,草皮比你實驗室操作台還幹淨,幹淨的地方,才好鋪路子。"
車子拐進綠蔭道,燙金招牌"鬆石高爾夫俱樂部"在蘇晚眼裏,不是休閒場所,是資源交換場。門崗看車牌放行的恭敬,更印證了這裏的準入門檻有多高。
"待會兒見了陳讓,別只會誇我。"林熙芷還在叮囑,蘇晚卻已在盤算。她早打聽清楚,陳讓的發小沈硯今天會在
國企硯盛集團的掌舵人,家境和實力雙在線,這才是真正的目標。
穿過厚地毯走廊時,蘇晚的視線像雷達般掃過休息區。幾個男人裏,最中間那個立刻被她鎖定。
深灰球衫,挽起的袖子露出線條幹淨的手腕,夾着煙不抽,煙灰積了長長一截,側臉輪廓在光影裏像精心雕刻的權力符號。
這就是沈硯。財經新聞裏西裝革履的嚴肅模樣,遠不及此刻慵懶姿態裏透出的壓迫感有分量。蘇晚心裏冷笑,果然,真正的上位者從不需要刻意端着,漫不經心就是最好的威懾。
"那就是沈硯。"林熙芷壓低聲音,蘇晚卻已邁開步子,唇角噙着恰到好處的微笑。她太懂這種場合的規則
主動出擊,永遠比被動等待更有勝算。
"陳讓哥,久仰。"蘇晚先打招呼,目光掠過陳讓,最後落在沈硯身上,不卑不亢,"沈總,我是蘇晚。"
沈硯抬眸,視線在她臉上停了半秒,才淡淡頷首:“你好。”聲音比想象中低啞些,像大提琴的低音弦被輕輕撥了一下。
陳讓在旁邊起哄:“熙芷,你閨蜜看着挺文靜啊,會打高爾夫嗎?要不一起下場?我們正三缺一呢。”
林熙芷立刻接話:“她大學選修過!打得可好了……”
“一般般。”蘇晚打斷她,笑着圓場,“瞎玩過幾次,怕拖後腿。”
沈硯旁邊的陳讓笑了:“沈哥今天狀態一般,剛還被我們贏了兩杆,蘇小姐說不定能替我們報仇。”
沈硯抬眸,視線在她臉上停半秒,淡淡頷首。蘇晚注意到他煙灰缸旁的手機,未接來電列表裏"部委""董事"的後綴,像無聲的勳章。
這男人的時間,每分每秒都標着價。
陳讓起哄讓她下場時,林熙芷還在吹噓,蘇晚已接過話頭:"確實玩過幾次,正好想向沈總討教。"
她故意把目標引向沈硯,語氣裏的挑戰意味拿捏得剛好
太溫順會被輕視,太張揚會遭反感,而帶着點鋒芒的請教,最能勾起這類男人的興趣。
沈硯果然看了她一眼:"試試?"
兩個字,是試探,也是默許。蘇晚心裏了然,這局棋,她算是摸到了棋盤邊緣。
前九洞,蘇晚故意打得磕磕絆絆。她太懂男人的心理,尤其是沈硯這種習慣掌控一切的人,適度的示弱是爲了更好的反擊。
陳讓的調侃、周明宇的指點,她都笑着應和,眼角餘光卻始終留意着沈硯
他看手機時的專注,回復信息時的簡潔,甚至偶爾皺眉的頻率,都被她悄悄記在心裏。
短杆洞,五十碼距離。沈硯打出的球停在洞口一米處,陳讓的吹捧聲裏,蘇晚知道,該輪到她亮牌了。
她調整站姿,動作行雲流水。教練說過,短杆拼的是手感,更是心理素質。白球貼着草地滾出,像被精準操控般,停在旗杆正下方,離洞口只差幾厘米。
比沈硯的球,更近。
蘇晚直起身,臉上平靜無波。她能感覺到沈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層薄冰似的淡漠裏,終於透出一絲訝異。很好,第一步,成功引起注意。
沈硯遞水過來時,蘇晚指尖"不經意"地蹭過他的指腹,滾燙的溫度讓她確認,這男人並非真的心如止水。
"運氣好。"她接過水,語氣謙虛,眼神卻帶着鋒芒,"看來沈總沒盡全力。"
沈硯看着她被風吹亂的碎發,忽然說:"下次,可以再試試。"
蘇晚笑了,這是默許了她的下一步接近。她拿出手機,給林熙芷發微信:"陳讓你自己搞定,我盯上沈硯了。"
林熙芷秒回:"!!!姐妹牛逼!拿下他,資源隨便你用!"
蘇晚收起手機,抬頭迎上沈硯回頭的目光。那目光深邃,像藏着獵人與獵物的博弈。蘇晚毫不避諱地回以微笑,燦爛卻帶着算計。
沈硯,是嗎?
這局,她用一杆精準的短打,贏了他的注意。
下一局,她要的,可就不止這些了。這座城市的資源版圖,她總要分一杯羹。而沈硯,就是她最順手的那塊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