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時，營地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保鏢們動作麻利，拆帳篷、收裝備、清理垃圾，有條不紊得像在執行任務。趙磊和李馳癱在越野車裏補覺，陳讓在幫林熙芷整理背包，嘴裏念叨着“下山的路陡，把水放外側好拿”。
蘇晚站在車邊，看着沈硯和帶隊的保鏢交代事情。他背對着她，穿着黑色沖鋒衣，身形挺拔，說話時微微側頭，晨光落在他側臉，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顯得格外溫和。
“收尾仔細點，別留垃圾。”他的聲音隔着幾步遠傳來，清晰沉穩，“車鑰匙放副駕，我們先走。”
“別留垃圾”四個字說得幹脆，像在敲定項目細節。她心裏了然，這種男人連收尾都講究“痕跡管理”，可見平時在項目上多注重細節。
保鏢點頭應下，他才轉過身，目光自然地落在蘇晚身上：“準備好了？”
“嗯。”蘇晚晃了晃手裏的小背包，“就這點東西。”
他走過來，視線掃過她的背包，伸手接了過去：“我來拿。”
“不用，很輕的——”
話沒說完，背包已經被他甩到肩上，動作自然得像做過千百遍。“走吧。”他率先往山下走，步伐穩健。
蘇晚眼底閃過一絲滿意——這是他潛意識裏“標記”她的信號，哪怕只是個背包。
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些，卻更考驗腳踝。蘇晚走得小心，偶爾踩不穩，沈硯總能恰好放慢腳步，等她跟上來，或者在她差點崴腳時，伸手扶一把——動作快得像條件反射，扶穩後又立刻收回手，仿佛只是順手。
掌心觸到她腰側的瞬間，他就知道這是“設計好的踉蹌”
她算準了他會伸手，算準了他對這種“柔弱”的容忍度。
可他沒戳破，只是扶穩她，聽她帶着“驚魂未定”的水汽說“謝謝”，指尖甚至刻意放慢了收回的速度。
“你好像很會照顧人。”蘇晚忍不住說。
他側頭看了她一眼：“以前帶過新人爬山。”
蘇晚心裏冷笑，面上卻露出點“原來如此”的釋然，既沒追問，也沒失落
恰到好處的距離感，最能讓男人覺得舒服。
走了沒幾步，她被路邊的石子硌了一下，疼得“嘶”了一聲。沈硯立刻停下，蹲下身看她的腳：“扭到了？”
他的手指剛要碰到她的腳踝，蘇晚趕緊縮回腳：“沒事沒事，就是硌了一下。”
他抬頭看她，眼神裏帶着點不放心：“確定？”
“真的沒事。”蘇晚笑了笑，往前走了兩步，“你看，好好的。”
他這才站起身，卻沒再往前走，而是走到她身側，手臂微張，像在護着她：“慢點走。”
蘇晚的心跳又開始不規律，低頭看着腳下的路，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快到山腳時，林熙芷和陳讓追了上來。“你們倆走這麼快！”林熙芷喘着氣，“沈哥，你這是急着回去開會啊？”
沈硯“嗯”了一聲：“上午十點有個會。”
“這麼慘？”林熙芷咋舌，“雙休就這麼結束了？”
“差不多。”他看了眼手表，“下山後直接去公司。”
蘇晚心裏微微一動，想起他昨晚處理工作的樣子，眉頭微蹙，指尖飛快地敲着屏幕，總覺得他好像永遠有忙不完的事。“會很久嗎？”她問，聲音比平時輕了點。
“不好說。”他轉頭看她，目光柔和了些，“常規會議，不算棘手。”
“那也要記得吃飯。”蘇晚脫口而出，說完又覺得有點唐突，臉頰發燙，“我是說……別忙得忘了。”
沈硯的腳步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很淡，卻清晰：“知道了。”
簡單的三個字，卻像顆糖，在蘇晚心裏慢慢化開。
到了停車場，保鏢已經把兩輛車開了過來。趙磊和李馳還在睡，陳讓去叫醒他們，林熙芷拉着蘇晚說悄悄話：“晚上給我打電話啊，跟你復盤！”
蘇晚笑着點頭。
沈硯把背包遞給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兩人都頓了一下，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我先送你回去？”他問。
“不用啦，我跟熙芷一起走就行。”蘇晚接過背包，“你快去開會吧，別遲到了。”
他看着她，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只道：“到家給我發個消息。”
蘇晚愣住了。
他居然主動要她報平安？
林熙芷在旁邊使勁給她使眼色，蘇晚趕緊點頭：“好，一定。”
她接下的不是“關心”，是他遞過去的“聯系權”。
這姑娘像塊海綿，精準吸收着他給的每一點信號，再轉化成自己的籌碼。
沈硯這才轉身上了自己的車。黑色SUV發動時，他搖下車窗，最後看了她一眼，目光沉沉的，像有千言萬語。
蘇晚沖他揮了揮手，直到車子匯入山路，消失在拐角，才收回手。
“看吧看吧！”林熙芷激動地抓着她的胳膊，“讓你報平安！這絕對是有情況！”
蘇晚的心跳還沒平復，笑着推了她一把：“上車吧，回去再說。”
坐在車裏，蘇晚看着窗外倒退的樹影，手裏還攥着手機。剛才沈硯那句“到家給我發個消息”一直在耳邊回響，帶着點不容置疑的溫柔。
她拿出手機，點開和他的對話框，輸入“剛上車啦，你路上小心”，想了想，又加了個笑臉表情，才點了發送。
幾乎是立刻，就收到了回復。
還是那個簡潔的字：【嗯。】
他知道這是她的“日常滲透”，卻甘願讓這滲透多幾分。
蘇晚看着那個“嗯”，卻覺得比任何甜言蜜語都讓人安心。
另一邊，沈硯靠在車裏，看着手機屏幕上那個帶着笑臉的消息，指尖在屏幕上輕輕點了點。
沈一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發現老板的嘴角，似乎噙着點極淡的笑意
這在平時，可是很少見的。
“下午三點的會需要推遲嗎？”
沈硯想起蘇晚說“王教授是評估組關鍵”，又想起她導師剛約了王教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推遲到四點。”他回復，像在縱容一個聰明的對手
她想借他的力往上爬，無妨，只要她夠聰明，他不介意陪她玩這場“各取所需”的遊戲。
車窗外，陽光正好，山路蜿蜒，像一條連接着甜蜜與現實的線。
雙休結束了，會議要開始了，但有些東西，已經悄悄不一樣了。比如心裏那點越來越清晰的牽掛，比如看到她消息時，嘴角忍不住揚起的弧度。
沈硯拿出文件，卻沒立刻看，只是指尖摩挲着手機殼，上面似乎還殘留着她消息裏那個笑臉的溫度。
車窗外，山路蜿蜒。沈硯看着後視鏡裏越來越小的身影，知道蘇晚的棋局已進入中盤。
而他，甘當這棋局裏的“順水推舟”者
畢竟，能讓他覺得“有趣”的對手，太久沒出現了。
這個周一，好像也沒那麼難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