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節:靈魂不會結痂

窗外的雨,像是誰在天上倒着灰色的墨汁,冰冷而綿密,打在玻璃上,聚成蜿蜒的水痕,又迅速滑落。這景象持續了三天,仿佛天空也和我一樣,找不到宣泄悲傷的出口。

殯儀館裏彌漫着消毒水和陳腐花朵混合的奇特氣味,吸入肺腑,凝滯沉重。我站在父親的遺像前,照片上他神情嚴肅,一如記憶中那個沉默寡言、不怒自威的男人。周圍親友們壓低的啜泣和嘆息聲,如同背景裏細微的嗡鳴。我下意識挺直背脊,伸手理了理西裝袖口並不存在的褶皺——一個在無數重要會議前養成的習慣動作,仿佛套上這身筆挺的西裝,就能把一切混亂的思緒也熨燙平整。

“別太難過,節哀順變。”陳叔叔,父親的老同事,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聲音沙啞,“你爸走得突然,但好在沒受什麼罪。他這人一輩子要強,最煩麻煩別人,連走都走得這麼利索。”他頓了頓,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看着我,“你處理得有條不紊,像個樣子。你爸…該是放心的。”

我微微頷首,扯動嘴角,試圖勾勒出一個得體的、帶着謝意與哀傷的弧度:“謝謝陳叔,您也多保重。”我的聲音聽在自己耳朵裏,平穩得如同在陳述一份季度財報。胸腔裏那個應該被悲傷狠狠攥緊的地方,此刻卻是一片空曠的寂靜。沒有撕心裂肺的痛哭,沒有天塌地陷的眩暈,只有一種奇異的、帶着審視意味的平靜,像隔着一層厚厚的玻璃,看着裏面上演的悲歡離合。我甚至清晰地意識到,此刻自己正在精確地執行“喪禮流程”:何時鞠躬,何時答謝,何時該流露出恰到好處的哀戚。這份高效和冷靜,讓我自己都感到一絲陌生和隱隱的不安。悲傷,它應該在哪裏?爲什麼我觸碰不到它?這份“得體”,像一層精心塗抹的油彩,掩蓋着底下連我自己都看不清的底色。

喪禮結束後的第三天,我回到了父親住了幾十年的老房子。鑰匙插入鎖孔,發出滯澀的摩擦聲,仿佛在抗拒着生人的進入。推開門,一股塵封已久的氣息撲面而來,混合着舊書紙張、木質家具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屬於父親個人的、已然開始消散的暮年氣息。陽光艱難地穿透蒙塵的窗玻璃,在空氣中投下幾道斜斜的光柱,光柱裏,微塵無聲地懸浮、飛舞,時間在這裏仿佛凝固了。

按照父親的遺願,他留下的東西需要清理。我戴上口罩,挽起袖子,像面對一個需要拆解的復雜項目,準備從書房開始。書架上擠滿了各類書籍,大多是些艱深的技術手冊和厚厚的歷史傳記,書脊被摩挲得有些發白。我搬來一個空紙箱,開始一本本整理。動作機械,帶着一種處理“事務”的專注。直到書架最上層,角落深處,手指意外地觸碰到了一個硬質的、帶着布面紋理的棱角。不是書。

我踮起腳,費力地將它抽了出來。是一個老舊的硬皮畫夾,深藍色布面,邊角磨損得厲害,露出裏面灰白的硬紙板。它被幾本厚重的大辭典嚴嚴實實地遮擋着、擠壓着,像一件被刻意遺忘和封存的秘密。畫夾表面落滿了厚厚的灰塵,輕輕一吹,細小的顆粒在光線裏彌漫開來。

心髒,毫無預兆地、重重地撞了一下胸口。

我拂去灰塵,手指有些遲疑地解開畫夾邊緣那早已失去彈性的舊布繩結。畫夾“啪”地一聲攤開在地板上,散落出一疊大小不一、顏色泛黃的畫紙。紙張的邊緣已經卷曲、發脆。映入眼簾的第一張,是用蠟筆塗抹的。稚嫩、笨拙的筆觸,勾勒出一個歪歪扭扭的房子,房頂上豎着幾根代表炊煙的線條。房子旁邊站着一個火柴棍般的小人,手裏牽着另一個更小的小人。小人旁邊,用同樣稚嫩、歪斜的字體寫着:

**“我、爸爸、和媽媽。媽媽在屋裏做飯。我和爸爸在等飯好。爸爸說,明天帶我去公園看大船!”**

“爸爸說”……這三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穿了我記憶裏冰封的湖面。那湖面下,並非空無一物。

畫面猛地撞進腦海——不是清晰的影像,而是一種強烈的感覺:一個夏日的傍晚,空氣燥熱,蟬鳴聒噪。小小的我,大概只有畫紙上那個小人那麼大,興奮地攥着新買的蠟筆,在紙上用力塗抹。父親就坐在旁邊的舊藤椅上,手裏卷着一本厚書,看得入神。我畫完了,獻寶似的舉到他眼前,小臉上滿是期待:“爸爸!爸爸!看我畫的!”

父親的目光從書頁上移開,掃了一眼我的“大作”。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從喉嚨深處“嗯”了一聲,視線又落回了書上。那一聲“嗯”,像一片羽毛,輕飄飄落下,卻在我小小的心湖裏激不起半點漣漪。我舉着畫紙的手僵在那裏,剛才滿腔的興奮和熱切,像被戳破的氣球,咻地一下泄光了,只剩下一種空落落的、不知如何安放的茫然。那幅畫後來去了哪裏?我早就不記得了。原來它在這裏。原來它被他藏在了這裏,藏在了這個最隱蔽、最沉重的角落。

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我一張張翻下去。有畫着太陽、花朵和小鳥的;有畫着想象中的怪獸和飛船的;還有一張,赫然畫着一個穿着西裝、板着臉的“爸爸”,旁邊用稚嫩的筆觸寫着:“爸爸工作很辛苦,爸爸不笑。”……每一幅畫,都是一把小小的鑰匙,猝不及防地捅開了記憶深處塵封的閘門。那些被成年後的我刻意遺忘或定義爲“無足輕重”的瞬間,帶着潮溼的氣息洶涌而出:

小學第一次考了雙百分,我一路狂奔回家,舉着試卷沖進廚房找媽媽。媽媽欣喜地抱住我,親了又親。父親下班回來,媽媽興奮地告訴他。他放下公文包,接過試卷,仔細看了看分數和老師批的紅勾,然後抬起頭,看着我說:“嗯,不錯。繼續努力。” 沒有笑容,沒有擁抱,只有那雙深邃卻平靜無波的眼睛。我滿心等待的歡呼和獎勵,像被戳破的肥皂泡,無聲無息地消失了。那份巨大的喜悅,在父親平靜的目光裏,硬生生被壓縮成一句幹巴巴的“繼續努力”,哽在喉嚨裏,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初中時參加市裏的航模比賽,熬了無數個夜晚做的小飛機得了二等獎。頒獎結束,我抱着獎杯和證書,在散場的人群裏焦急地尋找父親的身影。終於看到他,他正和旁邊一位老師模樣的熟人交談。我跑過去,把獎杯舉到他面前,氣喘籲籲,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他結束談話,轉過頭,目光落在我手裏的獎杯上,點了點頭:“嗯,還行。” 然後,他的話題立刻轉向了剛才談話的內容,仿佛我手中的獎杯只是路邊一塊不起眼的石頭。那天回家的路上,我抱着冰冷的獎杯,坐在自行車後座,晚風吹在臉上,心裏卻像塞了一團浸透冰水的棉花,又冷又沉。那個獎杯後來被放在書櫃頂層的角落,落滿了灰塵。

還有那次,高中畢業典禮後的聚餐。餐桌上氣氛熱烈,同學們的父母都在興奮地交談、互相敬酒、拍着孩子的肩膀大聲說笑。父親坐在我旁邊,沉默地吃着菜,偶爾回應一兩句同桌長輩的客套話。當有同學的父親豪爽地拍着我的肩膀說:“老林,你兒子有出息啊!考上重點大學,給咱們這屆爭光了!” 父親只是端起酒杯,淡淡地回應:“謝謝。主要是他自己努力。” 他的語氣平靜無波,聽不出絲毫的驕傲或喜悅。那一刻,周圍喧囂的祝賀聲仿佛都離我很遠,我只感到一種深切的孤獨和失落。我像一個站在舞台中央的演員,賣力地表演,渴望着台下最重要的觀衆哪怕一個贊許的眼神,得到的卻只是黑暗中一片沉寂的虛空。

這些被忽略、被壓抑的瞬間,那些渴望被看見、被回應卻最終石沉大海的情感——那份考了雙百分後哽在喉嚨裏的巨大喜悅,那個抱着冰冷獎杯回家路上沉甸甸的失望,畢業典禮上喧囂人群裏刺骨的孤獨——它們從未真正消失。它們只是被年少的我,笨拙地、出於本能地打包、封存、深深掩埋。就像父親把這個畫夾藏進書架最深的角落一樣。我以爲我忘了,我以爲那不重要。可當這些泛黃的畫紙猝不及防地攤開在眼前,那些被封存的情感,如同深埋地底的種子,在父親離世的陰雨和這畫紙的微光裏,瞬間沖破了歲月的凍土,帶着苦澀的汁液,瘋長出來,纏繞住我的心髒,越收越緊。

“啪嗒”。

一滴溫熱的水珠,毫無預兆地砸在畫紙上那個“爸爸說”的“說”字上,迅速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我猛地抬手去抹眼睛,指尖一片溼涼。

我怎麼會流淚?爲了什麼?爲了畫紙上那個牽着“我”的手、承諾去看大船卻最終沉默的父親?爲了那個舉着畫紙、試卷、獎杯,一次次滿懷期待卻一次次被平靜的“嗯”和“不錯”澆滅的小小的自己?還是爲了眼前這具冰冷的棺槨裏,那個同樣習慣了沉默、最終將我的童年畫作也一同封存進角落陰影裏的老人?

喉嚨裏像是堵着一團滾燙的、粗糙的砂石,每一次艱難的吞咽都帶來刺痛。胸口那塊長久以來沉寂空曠的地方,此刻正被一種陌生的、洶涌的酸澀和尖銳的痛楚狠狠攪動着。這遲來的、洶涌的悲傷,它不是爲了父親此刻的離去,它更像是一場遲到了幾十年的葬禮——在哀悼那些在我童年裏,早已無聲死去的、渴望被父親看見和擁抱的期盼。那些期盼,從未得到過真正的回應,它們只是被年幼的我小心翼翼地藏起,如同父親藏起這些畫。它們在靈魂的暗室裏默默風化、朽壞,直到此刻,才隨着這些泛黃的紙片重見天日,宣告着它們早已終結的存在。

原來悲傷從未缺席,它只是被隔絕了。我用“理性”、“成熟”、“高效”築起了一道高牆,把自己內心那個渴望被愛、被認可、會失望、會疼痛的柔軟部分,嚴密地隔絕在外。我以爲那是堅強,是成年人的擔當。我處理着父親的喪事,像一個精密運行的機器,程序完美,毫無差錯。可當這道隔絕的閘門被意外沖開,我才驚覺,那些被隔絕的情感並未消散,它們只是被凍結在時間的長河裏,此刻裹挾着積壓了數十年的冰寒,轟然決堤,將我沖得站立不穩,幾乎窒息。

我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樣冰冷的書架,手裏緊緊攥着那張畫着“我、爸爸、和媽媽”的蠟筆畫。淚水無聲地洶涌而出,滑過臉頰,在下巴匯聚,然後沉重地滴落在畫紙上,滴落在我沾滿灰塵的褲子上。身體裏有什麼東西,那層堅硬冰冷、維持了我幾十年“得體”的外殼,在洶涌的情感浪潮沖擊下,發出了細微而清晰的碎裂聲。

門鎖“咔噠”輕響,妻子帶着兒子小宇回來了。客廳裏傳來窸窸窣窣換鞋的聲音,接着是小宇清亮又帶着點抱怨的童音:“媽媽,今天幼兒園手工課,我做的小火箭,王老師都說特別棒!還給我貼了小紅花呢!可是……可是爸爸都沒問……” 聲音漸漸低下去,透着一絲委屈。

妻子溫柔的聲音響起:“爸爸最近很忙,爺爺剛離開,爸爸心裏難過。等爸爸忙完這陣,一定會好好看看你的小火箭的,小宇最棒了!”

我坐在書房的地板上,背對着門,身體瞬間僵硬。兒子那句帶着委屈的“爸爸都沒問”,像一根細小的針,精準地刺入我剛剛被洶涌情緒沖刷過、尚處於極度敏感和脆弱狀態的心房。那聲音,那語調,那裏面潛藏着的、被最親近之人忽視的失落感……竟如此熟悉!熟悉到讓我心驚肉跳!

這難道……就是輪回?一種冰冷的恐懼感,像一條滑膩的蛇,瞬間纏繞住我的脊椎,向上攀升。我猛地從地上撐起身體,胡亂地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淚痕,深吸了幾口氣,試圖平復過於激烈的情緒。不能讓兒子看到我這個樣子。這個念頭本能地冒出來。我扶着書架站起來,雙腿還有些發軟。我迅速地將散落在地上的畫紙收攏,連同那個深藍色的舊畫夾,小心地放回書架頂層的原處——那個陰暗的角落。仿佛重新藏起一個不堪的秘密,也藏起剛才那個在地板上崩潰流淚的自己。做完這一切,我才轉過身,努力調整面部肌肉,試圖擠出一個“正常”的、屬於父親林志遠的平靜表情,推開了書房的門。

客廳裏,妻子正在整理帶回來的購物袋。小宇坐在小凳子上,手裏寶貝似的捧着一個用彩色卡紙和塑料瓶做成的、略顯粗糙的小火箭模型,小臉上還殘留着剛才那點委屈的痕跡。看到我出來,他的眼睛亮了一下,立刻舉起手中的小火箭,帶着一絲小心翼翼的期待:“爸爸!你看!我做的小火箭!老師說它能飛很高很高!”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落入了星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反應。

我的心再次被狠狠揪緊。那眼神,和我畫夾裏那些畫紙上,那個舉着畫、舉着試卷、舉着獎杯的小男孩的眼神,何其相似!充滿了純粹的、毫無保留的期待,像等待陽光照耀的幼嫩花苞。我張了張嘴,那句習慣性的、帶着距離感的“嗯,不錯,小宇真棒”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它如此順滑,如同刻在骨子裏的程序。然而,就在聲音即將沖出口腔的刹那,一股強大的阻力從心底升起,死死地扼住了我的喉嚨。

不行!

這兩個字像驚雷一樣在我腦海裏炸響。我不能讓那個在角落裏無聲哭泣的小男孩,再在我的兒子身上重演!我不能讓我的孩子,也學會把那些寶貴的、生動的、充滿創造力的喜悅,小心翼翼地藏進某個布滿灰塵的角落,然後學着用“理性”和“冷靜”來武裝自己,最終變成一個連悲傷都感覺不到的情感盲人!

我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把那句輕飄飄的“不錯”硬生生咽了回去,如同咽下一塊燒紅的炭。我強迫自己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與小宇齊平。這個簡單的動作,此刻卻需要調動全身的力氣。我伸出手,不是習慣性地摸摸他的頭,而是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接過了他手中那個彩色的小火箭。塑料瓶身的觸感帶着孩子的體溫。我低下頭,認真地、仔細地端詳着它:歪歪扭扭粘貼的銀色錫紙代表金屬外殼,瓶身上用彩筆塗鴉着想象中的舷窗和火焰,頂部還用紅色卡紙做了個尖尖的整流罩,雖然有些歪斜,卻充滿了稚拙的生命力。

“哇……” 我長長地、發自肺腑地感嘆了一聲,聲音因爲剛剛壓抑的哭泣還有些沙啞,卻努力放得輕柔,“這個小火箭……看起來真的……特別有力量!” 我抬起頭,目光專注地迎上小宇的眼睛。我清晰地看到,那雙原本帶着試探和委屈的眼睛裏,因爲我的注視和這句不同尋常的話,瞬間點燃了難以置信的驚喜光芒,像夜空中驟然綻放的煙花。“是你自己想到用這個瓶子做箭身的嗎?這個紅色的尖尖頂(我指了指整流罩),看起來特別酷!它一定能……嗯……” 我搜索着詞語,試圖跳出“飛得高”這樣貧乏的形容,“一定能沖破雲層,飛到有星星的地方去!”

小宇的小臉瞬間漲得通紅,那是被巨大的、純粹的喜悅點燃的紅暈。他興奮地一下子蹦了起來,小手用力地揮舞着:“真的嗎爸爸?!它真的能飛到星星那裏嗎?我……我用了最大的瓶子!我還畫了火焰!好大好大的火焰!” 他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整個人都因爲被看見、被理解、被父親用他期待的方式熱情回應而閃閃發光。

“當然!” 我也被他強烈的喜悅所感染,用力地點點頭,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真正放鬆的、帶着溫度的、甚至有些笨拙的笑容,“這麼大的火焰,這麼酷的造型,星星們肯定都等着看呢!小宇,你太了不起了!這真是個了不起的想法!” 我伸出手,不再是習慣性的敷衍一摸,而是張開雙臂。小宇像一顆快樂的小炮彈,歡呼着猛地扎進我的懷裏。小小的、溫暖的身體帶着蓬勃的生氣撞了個滿懷。我緊緊抱住他,感受着他因爲興奮而微微顫抖的小身體,感受着他急促的呼吸噴在我頸窩的熱氣。一種極其陌生又極其洶涌的熱流,從我們緊緊相貼的地方,猛烈地沖擊着我剛剛經歷風暴、還在隱隱作痛的心房。

就在這一刻,抱着懷中這個鮮活、熾熱的小生命,感受着他毫無保留的信任和喜悅,我終於徹徹底底地、刻骨銘心地明白了:**情感,從來就不是需要克服的弱點,更不是可以徹底隔絕的噪音。它是靈魂深處奔涌不息的生命之泉。我們試圖用理性築起堤壩,用麻木掩蓋波瀾,以爲隔絕了痛苦便能獲得平靜。殊不知,靈魂的傷口與血肉之軀不同,它不會結痂。那些被強行壓抑、被刻意忽視的悲喜,如同地下奔流的暗河,終將在我們最猝不及防的時刻,以更猛烈、更扭曲的方式,沖破歲月的岩層。**

父親的沉默,如同無形的刻刀,在我心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讓我也一度將情感視作危險的湍流,試圖用堅冰將其凍結。而此刻,兒子那毫無保留撲入我懷抱的溫熱和重量,像一束熾熱的陽光,猛烈地撞擊着那層看似堅固實則早已布滿裂痕的冰殼。這擁抱,這毫無保留的信任和依賴,它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無聲的詰問:你還要把這冰冷的模式,像一件不合時宜的盔甲,沉重地傳遞下去嗎?

真正的勇氣,或許並非永不流淚,而是敢於在廢墟之上,承認自己仍有痛覺;真正的成熟,也絕非情感的荒漠化,而是在經歷無數次的迷途與隔絕後,依然能辨識內心最真實的季風,並允許它吹拂過靈魂的每一寸荒原。 因爲靈魂的本質,是感受,是聯結,是回應那生命深處最原始的、渴望被看見、被回響的呼喊。它不會在沉默中結痂愈合,只會在被看見、被回應中,重新找回流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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