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未婚夫顧琛向來討厭乖乖女。
初見輕聲細語的孤女李念溪時,他就滿臉嫌棄地評價矯情。
可從那天起,他的目光就再也沒離開李念溪。
當朋友笑她溫吞不合群時,顧琛把人砸得頭破血流,完全不顧我這個未婚妻還在場。
她一句想看流星雨,顧琛就扔下過生日的我。
我追問他時,只換來一句「別鬧」。
甚至連從小就寵愛我的哥哥,也責罵我:
「你就不能讓着點念溪?」
在他們再一次爲了李念溪拋下我時,我解除了婚約,退還了哥哥的禮物,遠走高飛。
直到七年後重逢。
當年被寵成公主的李念溪滿臉憔悴。
曾經對她愛護有加的兩人,卻紅着眼睛看我。
1.
「樂安。」
剛喊出我的名字,顧琛的眼眶就更紅了幾分。
我頓住腳,露出禮貌又不失分寸微笑:
「顧總,好久不見。」
「樂安?別這樣叫我......這幾年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你找得快瘋了,我真的......很想你。」
顧琛靠近我,想像從前那樣把我抱進懷裏。
「顧總。」
我擰起眉頭後退,神情不耐:
「如果您是想找我敘舊,那恐要讓您失望了,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我冷的冷漠讓他愣在原地,呆愣地看着我。
張開的雙手,就那樣懸在半空。
李念溪咬着唇上前,牽住他的手,看向我的眼睛裏滿是不甘和嫉妒:
「阿琛,我們走吧,趙總還在等我們聊合作。」
她的聲音裏帶着小心翼翼,想牽着顧琛離開,卻被他冷漠甩開。
「你少管我的事!離我遠一點!」
顧琛眼睛緊緊鎖在我身上:
「樂安,我們一起種的櫻桃樹長大了,結的櫻桃很甜,你不是一直想嚐嚐親手種的櫻桃是什麼味道嗎?和我回家吧......」
說真的,我曾無數次想象過再見顧琛,他會有怎樣的反應。
或許會恨我,幼稚的報復我。
又或許會把我當做陌生人,連個眼神都懶得停留。
畢竟像顧琛那樣恣意張揚的天之驕子,從來都是衆星捧月的存在。
而我是第一個,恐怕也是唯一一個落了他面子的人。
可我萬萬沒想到,他竟會紅着眼睛向我低頭。
戀愛時都沒享受過的待遇,七年後重逢,竟然享受到了。
我嗤笑,太遲了。
我視線掃過他和站在他身後,還在愣愣看我的林寒川,平靜道:
「不必了。」
2.
我轉身想走,顧琛卻沖過來攔在我面前。
還沒等我再開口,李念溪竟沖過來一把把我推開:
「林樂安,你還回來幹什麼!你爲什麼要回來?爲什麼要破壞我來之不易的幸福!」
我踉蹌兩步,站穩後第一次還了手。
「李念溪,你以爲我還會和以前一樣任你隨意欺負不還手嗎?」
「你再敢對我動手動腳,我一定會狠狠報復回來!」
曾經李念溪可是他們的心尖寵。
每一次裝柔軟博兩人關注時,受傷的那個人總是我。
他們不管事實如何,總是劈頭蓋臉地責罵我嫉妒成性,不懂謙讓。
所以長此以往,就導致我在面對李念溪時,總是小心翼翼。
生怕哪句話說錯了,哪個動作做錯了,又惹她掉眼淚。
只因爲那時的我在乎顧琛,在乎林寒川,願意委屈自己。
可現在,我一點都在乎了。
李念溪順着我的力道摔坐下去,可憐楚楚地看向顧琛。
那矯揉造作的模樣,和七年前如出一轍。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顧琛沒有再管她,而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阿琛,我好疼,扶我起來好不好?」
我不想再摻和他們的愛恨情仇,繞開想走。
林寒川卻再一次扣住我手腕。
我以爲他是來爲李念溪打抱不平的,可他只是垂眸檢查我的手:
「樂安,七年不見了,你爲什麼還是對念溪這麼大敵意呢?」
「你怎麼就不能學着像個小姑娘一樣柔和一點呢?」
「你這樣渾身是刺,讓我們怎麼靠近你呢?」
我被他的話逗笑了,抽回手反問:
「學誰?李念溪嗎?」
「林寒川,我想我有必要重申一次,七年前我就已經和你們劃清界限了,所以我變沒變,怎麼變,都是我自己的事。」
視線掃過林寒川,最終定在顧琛身上:
「所以,請你們不要再來糾纏我。」
3.
我話音落下那瞬間,邁巴赫穩穩停在我面前。
謝瑤降下車窗,一雙大眼睛狡諧地環視了一圈,隨即喚我:
「嫂子,我哥讓我來接你,他說一整天沒見你,要想死你了。」
她的話瞬間把火力吸引過去。
顧琛和林寒川震驚地看了謝瑤一眼,又把視線放回我身上:
「樂安......你結婚了?」
「怎麼會!你不是說過只會嫁給阿琛的嗎!」
我沒給兩人再次糾纏我的機會,邁開大步上了車。
邁巴赫即刻竄了出去。
後視鏡裏映出兩人追車跑,李念溪追着兩人跑的滑稽場景。
直到車子拐上高速,三人的身影才徹底消失。
謝瑤輕笑一聲,心情十分好。
「前夫哥皮相的確挺招人,怪不得我哥不願意讓你回國,生怕你移情別戀。」
我勾唇一笑,思緒不覺飄向七年前的那個夏天。
那天夏天,是我人生的至暗時刻。
那一年,林寒川資助的貧困生李念溪考上了京北大學。
所以,當李念溪提起想來京北打工,掙大學的生活費時,林寒川直接把人安排住進了我家別墅。
父母去世後,碩大的別墅除了我只有傭人,好不清冷。
林寒川大我八歲,爲了林氏集團,他幾乎夜夜加班到深夜。
所以,在知道要來個小我幾歲的妹妹時,我開心得連夜把客房裝扮成了公主房,就爲了歡迎她。
初見李念溪,她打扮得格外樸素。
洗得泛白的裙子,配着微微泛黃的小白鞋,背着大大的雙肩包局促地站在我哥身後。
我第一眼見到她,就很喜歡。
因爲家裏有錢,所以圈子裏的朋友全是性格咋呼的二世祖。
從沒見過,像她這種小白花。
所以,我真心想和她交朋友,毫無保留地把顧琛介紹給她。
顧琛是顧家獨子,我倆算是指腹爲婚的青梅竹馬。
顧家在京北算是龍頭老大。
所以顧琛就是我們這圈子裏的風向標,所有人都圍着他,捧着他。
我也不例外。
可他不喜歡性格軟糯,說話輕聲細語的李念溪,罵她矯情。
李念溪當時就紅了眼跑開了。
我看到她豆大的眼淚砸下來時,第一次對顧琛發了脾氣。
那之後,顧琛就更加不喜歡李念溪了。
凡是有她在的場景,顧琛總是板着一張臉。
不管李念溪做什麼,顧琛都能冷哼着挑出毛病。
還記得有一次,我無語地問顧琛:
「是不是就連念溪呼吸對你來說,都算是矯情。」
當時的顧琛是怎麼回答的:
「知道就好,林樂安真不知道你腦子怎麼長的,那麼矯情那麼假的一個人,你竟能和她玩一塊去。」
「我拜托你離她遠一點行不行,我都怕你把傻氣傳染給我。」
可這麼嫌棄李念溪的人。
竟然在聽我說起她和我哥很配,想讓她做我未來嫂子時,第一次對我紅了臉。
4.
還記得那段時間陰雨蒙蒙,那天是個難得的豔陽天。
又逢李念溪兼職休假。
林寒川給了我幾張遊樂園的票,讓我領着李念溪出去玩一玩。
因爲李念溪從沒去過遊樂園,林寒川就多囑咐了我幾句,讓我照顧好她。
林寒川是個性子冷的,除了我從沒見過他對別的女孩上過心。
所以顧琛上門接我們的時候,我就竊笑着和他說李念溪和我哥真配。
他瞬間紅着臉反駁我:
「林樂安,你是不是眼瞎!一個鄉下來的土包子,能和林氏總裁配?」
李念溪聽到這話,還是一如既往地捂着臉小聲哭泣。
場面雖然和以前一樣,可我就是察覺出了顧琛的不對勁。
他那天的情緒不像單純的嘴賤,更像是吃醋了......
所以那天我格外關注顧琛。
可他送我們去遊樂園的路上,連個眼神都沒給過李念溪。
我頓時鬆了一口氣,覺得一定是天氣太悶,我腦子不清醒了。
我好心情地和李念溪玩了一整天。
傍晚林寒川竟然拋下工作,親自來遊樂園門口接我們。
還領着我和李念溪去最難約的網紅餐廳打卡。
我還沒來得及調笑他,服務員就推着個三層高的黑天鵝蛋糕來了。
林寒川隨即把一套鑽石鑲嵌的天鵝首飾遞到李念溪面前。
「念溪,生日快樂。」
我這才知道那天是李念溪的生日。
在看到首飾盒上的logo後,噘嘴抱怨:
「這個牌子的首飾很難買的,哥哥你都沒有送過我呢。」
「今天是念溪十九歲生日,樂安你別鬧,等你過生日哥再送你。」
看着李念溪羞紅的臉,我再次舊話重提:
「我開玩笑的啦,我怎麼會吃我未來嫂子的醋呢?」
「哥你不覺得念溪和你很配嗎?一個溫柔賢惠,一個事業狂人。」
「就是顧琛眼瞎,嘴還欠......」
我話還沒說完,李念溪就小聲反駁我:
「其實顧琛人挺好的,他下午還在微信上和我道歉了呢,還給我發了紅包,說祝我生日快樂。」
我登時愣住,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加了好友。
顧琛不是最看不上李念溪的嗎?
下午的時候我給顧琛發了微信,讓他傍晚來接我們,直到現在他也沒回。
那一瞬間,顧琛吃醋了的直覺越發濃鬱。
林寒川也板着臉教育我:
「念溪的名聲重要,林樂安以後玩笑不能亂開!」
他嘴上這麼說,卻殷勤地替李念溪夾菜倒水。
那頓飯,我吃得味如嚼蠟。
所以在李念溪第一次參加我們圈子的小聚,朋友嘲笑她不合群時,我沒第一時間站出來維護。
可我沒想到,顧琛竟會給我一個莫大的驚喜。
5.
在朋友話音剛落,全場哄笑時,他揚起酒瓶就照着那人頭上砸去。
「李念溪只是性子軟,輪得到你們一群二世祖在這裏說三道四!」
朋友被砸得頭破血流,倒在地上起不來。
顧琛卻連個眼神都沒給,拽着小聲啜泣的李念溪就離開了飯局。
那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齊齊落在我身上。
可憐的,難以置信的,小心翼翼的......看得我還舉着杯子的手直震顫。
圈子裏誰都知道我和顧琛有婚約在身。
他對我來說,就像必須呼吸一樣重要。
只等他徹底接手顧氏,我們就會正式成婚。
可他卻這麼打我的臉。
從那天開始,我就察覺到了李念溪的變化,也開始漸漸遠離她。
可顧琛和林寒川卻對她越來越好,甚至超過了對我的好。
只要我稍稍流露出一點不快,他們就批評我小肚雞腸。
「念溪是從窮地方走出來的孩子,我們對她多加照顧也是情理之中,林樂安你不要太小題大做!」
我就那樣戰戰兢兢過了一個不愉快的暑假。
直到我生日那天,顧琛一大早就發消息來。
說要給我慶生,問我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
那時候我和顧琛已經冷戰很久了。
以往鬧不愉快,都是我低頭哄他。
所以那一次他主動給我發消息,還提起要給我慶生。
我以爲他終於意識到了對我的冷淡,想要和我重修舊好。
爲了甩開李念溪,我故意說想去距離京北市區一百公裏外的郊區看日落。
顧琛同意了,帶着我吃了晚飯就開車去了看日落聖地。
那天我特意打扮了自己,有意和他更進一步。
可顧琛的注意力全都在微信上。
我探頭過去問他在和誰聊天,他下意識躲開鎖屏了手機。
「沒誰。」
他在騙我。
我明明看到了對方的頭像,是一只黑色的天鵝素描畫。
是林寒川送給李念溪首飾的樣子。
可顧琛給她的備注是土包子。
雖然並不是什麼特別的名字,可這三個字已然昭示出他對李念溪的不一般。
畢竟包括我這個未婚妻在內,他所有的微信備注都是連名帶姓。
只有李念溪,唯一的特別。
就在我咽下質問的沖動,想要吻他的時候。
顧琛接到了李念溪的電話。
電話裏她哭着說:
「阿琛你能不能帶我去看流星雨,今天是我爸爸媽媽的祭日,他們說看到星星就代表他們在天上思念我......」
聽着小姑娘哽咽的啜泣聲,顧琛猛地起身下山。
「等我。」
沒給我留下一句話。
我在追他的路上摔了一跤,崴了腳,手機也摔壞了。
就那樣在山頂躺了一夜。
第二天是救援隊找到了我,把我送進了醫院。
林寒川來看我時,我委屈得放聲大哭。
他卻只是捏着眉心,沉聲數落我:
「樂安,你怎麼就不能讓着點念溪呢?」
顧琛自從我住院,從沒露過一面。
那一刻,我的世界觀徹底崩塌了。
曾經最寵愛我的哥哥,和我最愛的愛人,爲了一個只認識了幾個月的孤女,雙雙拋棄了我。
所以痊愈後,我割斷了和他們的聯系,毅然出了國。
「嫂子到了,快看外面,有人等你已經等得迫不及待了。」
謝瑤停好車,看了一眼車窗外對我挑了挑眉梢。
我回神下車,就一道有力的胳膊拉入懷中,細密的吻落在我臉頰,唇瓣。
「樂安,我好想你......」
我笑着摟住男人後頸,剛想說話就被一聲突兀又惱怒的聲音打斷:
「你們在幹什麼!」
「混蛋!放開樂安!」
回眸看去,就見顧琛和林寒川怒氣沖沖朝我的方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