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太妃給凌羽寒理了理衣服，摸摸他的小臉，笑着說：“今天崔嬤嬤做了糕點放在廚房，你去看看喜歡什麼，就拿回去吃吧。”
崔嬤嬤收到指令，上前兩步到凌羽寒身旁，“小殿下，請隨奴婢前往。”
聽到這稱呼，冷霜挑挑眉，發現小家夥看向自己，立刻回應：“奴婢在此等候殿下回來。”
“嗯嗯，娘娘那羽寒一會就回來，”說完，小家夥隨崔嬤嬤離開。
屋內，陷入沉靜。
陽光灑落在地面，映射出蕭太妃的身影，冷霜佇立在一旁，垂眸看着，主打一個敵不動我不動。
“身爲丫鬟誆騙主子，你知道該當何罪？”
一道凌厲威壓落到冷霜身上，若是換作別的宮女太監，這麼大罪名降下來估計已經嚇得下跪請罪。
可是，冷霜不會。
她低頭從容行禮，抬眸鎮定申辯：“奴婢以性命發誓，對小主子絕無二心，亦無誆騙之行。”
蕭太妃眯着眼打量她，似乎想要找到絲毫虛僞痕跡，然而，並沒有，那雙圓潤俏麗的眼睛裏盡是不畏猜度的堅定。
“小小野花又怎會有強健身體的功效，在自己主子面前托大說辭，還狡辯不是誆騙。”
冷霜勾勾唇角，“奴婢自小鄉野長大，對這地裏的東西自是比一般人懂得多，也知道如何種得更好。”
她頓了頓，掃了眼籃子裏的蔬菜，接着說：“難道太妃娘娘不覺得奴婢上次送來的蔬菜，非同一般？”
話聲輕緩，卻是反駁的語氣，這要是在冷宮之外，肯定被降以下犯上的罪名。
蕭太妃沒有，她趕在馮嬤嬤訓斥之前攔下，眼眸掃向冷霜。
她之前一直不確信，那晚太監逾矩進犯，是冷霜先出手砸傷人護下凌羽寒，而且，就算事實如此，她依舊認爲冷霜無法帶着凌羽寒把日子過好。
印象裏，這丫頭跟她那榆木主子一般，呆呆愣愣，
自從跟隨入冷宮的丫鬟，並不完全受禁足令影響，偶爾出去一趟也是被默許的。
但每回出去，這丫頭都被別的宮女太監欺負，什麼物資都換不回來。
有好幾次，都是她事先安排，她才能拿回點東西，改善一下望鳳院的生活。
然而，如今的冷霜，已然不復往日。
引導凌羽寒主動前來謝禮，一再送上有特殊功效的農植，伶牙俐齒，從容不迫，身上隱隱有股唬人的氣勢。
蕭太妃好歹是曾經的國母，閱人無數，明白冷霜現在種種行徑都是沖着她來的，而她也確實好奇，索性直接開口。
“你這丫頭似乎變了不少，”
“人會成長，更何況奴婢已從鬼門關走過一遭，眼下只想帶着殿下把日子越過越好。”
“就這麼簡單？那你做這麼多是爲了帶着羽寒投靠本宮？”蕭太妃收起唬人的氣勢，端起茶杯湊到鼻下細聞，用杯蓋輕輕撥開品茶。
冷霜注意到蕭太妃在喝茶的間隙，已然放輕了神色，心裏明白，她算是跨過一半考驗，當下決定大膽起來。
她站直身體，不卑不亢地地回道：“並非投靠，只是爲殿下尋求多一分庇護而已。”
“如今冷宮外風雲難測，殿下處境堪憂，奴婢身份低微，恐有力薄之處，若殿下能得太妃娘娘庇護一二，便更能好好成長。”
這段時間，冷霜時不時給守門的侍衛楊峰送點蔬菜，拉近關系，大概能了解到昭陵國當下的局勢。
薛清柔升至太後之位，曾想爭取垂簾聽政卻被攝政王以雷霆手段攔下，朝局上更是分爲兩派，一邊以薛太尉爲首，一邊以陛下和攝政王爲首，兩邊明爭暗鬥。
按照以往看宮鬥劇的認識，冷霜猜薛家大概也就兩個想法，要麼篡位，要麼扶持一個傀儡皇帝當政。
如今，那位傳說中兵權在握的攝政王在前，薛家要篡位很難，後者反而容易執行，如此，困於冷宮，看着孤苦無依的凌羽寒是薛家首選。
培養凌羽寒與當今陛下對抗，手足相殘，薛家坐收漁翁之利，嘖嘖，如果冷霜是薛家家主，也會咬住凌羽寒不放，如若不得，估計會選擇毀掉。
可她才不會讓薛家得逞。
如果薛家暗地裏派人來，冷撒就能暗地裏把人解決，頂多讓望鳳院再鬧一次“鬼”，怕的就是薛家明搶，古代不比現代，講究身份壓制。
蕭太妃是冷霜目前唯一夠得着的靠山。
“本宮以爲你想把羽寒送到本宮這裏生活，”蕭太妃眉目舒展，她慶幸冷霜的衷心，懂得爲主子謀劃，又有點小失落，她本來真有打算讓羽寒跟她一起生活。
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冷霜立刻回道：“太妃娘娘說笑了，殿下有自己的想法，奴婢做不了殿下的主，再者，殿下是主子臨終托付，奴婢答應了便是一輩子的承諾，不會推給他人。”
蕭太妃看着冷霜認真的神態，終是露出笑顏，“你跟隨羽寒一同住進來，繼續照顧他，不也一樣嗎？”
“娘娘，這不一樣，”冷霜猛地抬手直視上位者雙眸，“皇子成長本就多艱，殿下更不可一昧藏在人之身後，直面危機，方知如何求生求成。”
一句“皇子成長本就多艱”直撞蕭太妃心底，她握緊手裏的串珠，想起當年被自己精心守護的衡兒，最終也難難逃敵手，這麼多年過去，每每想起都心痛難忍。
情緒涌上心頭，逼紅了眼眶，桂嬤嬤給她撫背，馮嬤嬤沉下臉色想要訓斥冷霜，但被她阻止。看着目光堅定的冷霜，輕聲問道：“你能堅信自己能護羽寒周全？”
“娘娘，奴婢會盡全力扶持殿下成長。”
“呵，”蕭太妃低頭失神一笑，看向窗外，悠悠說道：“那本宮便拭目以待。”
“崔嬤嬤，把殿下帶進來吧。”
“是，娘娘。”
冷霜轉身看向門口，一大一小的身影被陽光拉長，隨着腳步走近慢慢縮短，小身影走在前面，步伐略微着急。
她想說慢點，身下雙腿被一下抱緊，糯糯的童聲響起，“阿霜。”
冷霜眼底放軟，輕拍凌羽寒的肩膀安撫。
“好了，好像本宮欺負你家丫鬟似的。”
“阿霜不是丫鬟，”凌羽寒探出頭，鼓起小臉抗議。
冷霜悄聲按下，“殿下，娘娘只是跟你開玩笑。”
凌羽寒站出來行禮，“請太妃娘娘恕罪，羽寒剛剛莽撞了。”
蕭太妃揮揮手不計較，倒是把剛剛的話題問到正主面前，“本宮只問一次，你可願搬過來隨本宮同住？”
“羽寒謝太妃娘娘憐愛，但望風院是我和阿霜的家，就不來叨擾娘娘安寧。”
談吐有禮，進退有度，不卑不亢，蕭太妃瞧着很是滿意，也不再糾纏。
“行，此事不必再提，日後若有事，你倆可隨時來找這寧香院找本宮。”
冷宮“一姐”金口已開，冷霜鬆了口氣，趕緊拉着凌羽寒謝禮。
冷霜、凌羽寒：“謝太妃娘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