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暗流與漣漪
陸景軒的效率高得驚人。第二天下午,許微微就收到了他的微信,言簡意賅的三個字:“書在櫃。”
她跑到圖書館三樓那個熟悉的角落,在陸景軒常用來放私人物品的臨時儲物櫃裏,果然看到了那幾本厚厚的英文原版書,整整齊齊地碼放着。櫃門上貼着一張便籤紙,上面打印着一行冷冰冰的宋體字:“限期兩周。報酬結算。”
許微微看着那行字,幾乎能想象出他敲下這行指令時面無表情的臉。她撇撇嘴,小心地抱起那摞沉甸甸的書,心裏卻有種奇異的踏實感。這是一種明確的“交易”,比起含糊不清的人情,更讓她覺得安心。她憑自己的能力賺取所需,天經地義。
然而,這樁秘密的“交易”似乎並非滴水不漏。
有一次,許微微正埋首在閱覽室的角落,對照着陸景軒給她的復雜算法論文,小心翼翼地用生動有趣的圖解重新詮釋那些天書般的概念,完全沒注意到不遠處,蘇曼正和一個朋友低聲說笑着走過。
蘇曼的目光隨意掃過閱覽區,忽然定格在那個熟悉的身影上。許微微低着頭,神情專注,筆尖在昂貴的速寫本上飛快移動——那本子,蘇曼在專櫃見過,絕不是許微微自己能負擔起的款式。而她手邊放着的幾本厚厚的英文書,封面上的字樣,分明是計算機圖形學領域的頂級期刊和專著。
一個文學院的新生,看這些做什麼?還用着那樣的本子?
蘇曼的腳步慢了下來,臉上的笑意淡去,眼神裏多了幾分審視和狐疑。她想起前幾天在許微微桌上看到的那板進口巧克力,想起她最近似乎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圖書館,甚至……偶爾會看到陸景軒也出現在這附近。
一些零碎的線索在她腦中飛快地串聯起來。
她沒有上前打擾,只是深深地看了那個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身影一眼,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若有所思的弧度,隨即若無其事地和朋友離開了。
許微微對這次窺探毫無察覺,她正爲如何將“蒙特卡洛光線追蹤”算法畫得既準確又有趣而絞盡腦汁。
第二部分:“等價交換”與新的困境
幾天後,許微微完成了第一批“圖解”任務。她將畫好的幾頁紙仔細折好,再次塞進那個指定的儲物櫃縫隙裏。
第二天,她在櫃子裏發現了一個牛皮紙信封。打開一看,裏面是五張嶄新的一百元人民幣。
許微微愣住了。五百塊!這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期!甚至遠遠超出了那本速寫本和巧克力的價值。她只是想等價交換而已!
她立刻拿出手機,給陸景軒發微信:“錢太多了。不需要這麼多。”
那邊隔了很久才回復,依舊簡潔:“價值相符。應得的。”
“真的太多了。我不能收。”許微微堅持。她有自己的原則。
又過了幾分鍾,陸景軒回復:“那就換成等值的‘要求’。我需要一個固定的圖形處理助手,長期。按件計費,或者按月結算,你選。”
許微微看着屏幕,心髒怦怦直跳。長期?固定的助手?這意味着她將擁有一筆相對穩定、且報酬豐厚的收入!這對她來說,簡直是雪中送炭!
她幾乎沒有猶豫:“按月結算。但我只要合理的價格。”她不想占便宜,也不想被看低。
“好。具體事項下次課說。”陸景軒結束了對話。
許微微握着手機,感覺像是在做夢。困擾她許久的經濟壓力,竟然以這樣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找到了緩解的出口。她看着信封裏的錢,第一次覺得,自己那點“不務正業”的愛好,或許真的能成爲她的力量。
她抽出一百塊,仔細收好,打算用來買些更好的畫材,剩下的四百,她仔細地封好,準備下次見面時還給陸景軒,並堅持自己“按勞取酬”的原則。
然而,生活的困境總是一個接着一個。傍晚在食堂收盤子時,主管把她叫到一邊,面帶難色:“小許啊,有個事兒得跟你說一下。學校後勤部最近查得嚴,規定兼職學生一周不能超過一定工時。你這晚上來,中午有時候也來頂班,超時了。你看……你是保留晚班,還是中午班?”
許微微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這意味着她的兼職收入要直接減半!雖然有了陸景軒那邊的“工作”,但那畢竟剛剛開始,不穩定,而且她不想完全依賴那份“意外之財”。
“我……我保留晚班。”她艱難地做出選擇。中午時間更零碎,或許還能找到別的短工。
“行。那從下周開始,中午就別來了。”主管拍拍她的肩膀,“好好幹晚班也行。”
收入減少的陰影,沖淡了剛剛因爲陸景軒的“offer”而帶來的喜悅。
第三部分:風暴的導火索
幾天後,文學院的一次小組展示課上。許微微所在的小組抽到的題目是分析一篇古典文學作品的藝術特色。同組的幾個同學都有些憊懶,準備並不充分。
上台展示時,輪到分析作品中的“意象構圖”與“視覺美感”部分,負責的同學講得幹巴巴的,台下反應平淡。老師也微微皺起了眉頭。
許微微站在台下,看着PPT上那些枯燥的文字,想起自己爲陸景軒畫的那些圖解,一個沖動忽然涌上心頭。她舉起手。
老師示意她發言。
她深吸一口氣,走到講台邊,接過翻頁筆,聲音有些緊張但卻清晰:“老師,關於這個部分,我……我或許可以補充一下。”
她操作電腦,快速新建了一個空白頁,然後拿起電子畫筆——這是她爲了給陸景軒畫圖,特意練習使用的工具——一邊講解,一邊在屏幕上飛快地勾勒起來。
“我認爲,作者在這裏運用的色彩意象,很像一種古典主義的渲染手法,比如這裏……”筆下迅速出現漸變的色塊和光影,“而人物的布局和空間的營造,又帶有一種類似黃金分割的構圖感,視覺上非常平衡……”簡單的線條構建出富有美感的構圖。
她完全將自己代入了進去,用視覺語言來解釋文學美感,生動直觀,引人入勝。原本有些沉悶的課堂氣氛一下子被激活了,同學們都驚訝地看着屏幕上那些流暢的圖畫和她的講解,連老師都露出了贊賞的目光。
小組展示獲得了出乎意料的成功,拿到了高分。下課後,同組同學紛紛圍過來感謝她。
“許微微,你太牛了!沒想到你畫畫這麼好!”
“這下穩了!多虧了你!”
“你這技能隱藏得夠深啊!”
許微微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紅,心裏卻也是開心的。這是她第一次在公開場合,用自己的特長贏得了真正的認可。
然而,她並沒有注意到,教室後排,蘇曼正冷眼看着被衆人圍住的她,眼神晦暗不明。旁邊她的一個朋友低聲說:“曼曼,沒想到這個許微微還真有點東西啊?以前小看她了。”
蘇曼冷笑一聲,聲音不大,卻足以讓身邊幾個人聽到:“是啊,是有點‘東西’。就是不知道,一個文學院的人,那些計算機專業的復雜概念,是怎麼‘畫’得那麼溜的?無師自通?”
她的話語意有所指,帶着明顯的引導性。周圍幾個女生交換了一下眼神,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四部分:懸緒
傍晚,許微微照常去食堂打工。
忙碌的間隙,她聽到兩個同樣在勤工助學的女生在竊竊私語,眼神時不時瞟向她這邊。
“哎,聽說了嗎?有人舉報了,說咱們這兒有人利用兼職身份,偷偷給自己關系好的同學多打飯占便宜……”
“真的假的?誰啊這麼缺德?”
“不知道啊,主管正查呢……說是要調監控……”
許微微心裏“咯噔”一下。雖然她從未做過這種事,但這種莫名的調查,還是讓她感到一絲不安。
下班後,她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剛推開門,就感覺到氣氛有些異樣。
林笑笑破天荒地沒有直播,而是坐在書桌前,抱着手機,眉頭緊鎖,臉色很不好看。李莎也看着她,眼神裏帶着擔憂。
“笑笑,你怎麼了?”許微微關切地問。
林笑笑把手機遞給她,聲音帶着哭腔:“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在我最新的視頻下面帶節奏!說我推薦的產品爛臉,是收了黑心錢!還說我以前的黑歷史……明明都是胡說八道!粉絲都在問怎麼回事,掉粉掉得厲害……”
許微微接過手機,看到那些充滿惡意的評論,心裏一沉。她下意識地看向蘇曼的座位——空的。
“你先別急,清者自清,可以發個聲明解釋一下……”許微微努力安慰她。
“解釋有什麼用!他們根本不信!”林笑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就在這時,許微微自己的手機也震動了一下。她拿出來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的短信,內容只有短短一行字,卻像一把冰錐,瞬間刺穿了她強裝的鎮定:
“拿着別人的錢和資源,裝什麼清高才女?小心摔得更慘。”
沒有署名。
許微微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手指冰涼。她猛地抬頭看向宿舍門口——蘇曼正好推門進來,臉上帶着一絲慵懶的、仿佛什麼都不知道的笑意,目光輕飄飄地掃過她和正在哭喪臉的林笑笑。
“喲,這是怎麼了?”蘇曼的語氣輕鬆,甚至帶着點看熱鬧的愉悅。
許微微緊緊攥着手機,那條惡毒的短信像跗骨之蛆,讓她感到一陣寒意。
食堂莫名的調查、林笑笑突然被黑、這條指向明確的匿名短信……還有白天蘇曼那句意有所指的話……
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像一片片陰雲,正在她周圍悄然匯聚。
山雨欲來風滿樓。
她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那雙在暗處窺探、甚至已經開始行動的眼睛,所帶來的冰冷和威脅。
平靜的校園生活之下,暗潮終於開始洶涌。而她,似乎已經被卷入了漩渦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