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姨的腳步聲在狹小的客廳裏來回踱步，手裏攥着個紅布包，指節都泛了白。蘇硯剛喝了口溫水，就見房東從臥室裏探出頭，語氣裏帶着懇求：“蘇小姐，你等急了吧？這玉墜我藏在衣櫃最裏面，生怕磕着碰着，沒想到還是……”
紅布包被小心翼翼地展開，露出個鴿子蛋大小的玉墜 —— 白中泛青，雕着朵蓮花，繩結處還沾着點灰塵，看得出來是常戴的物件。“這是我兒子去年送我的生日禮物，說是什麼和田玉籽料，花了兩萬多呢。” 張姨把玉墜遞過來時，手還在微顫，“你幫我看看，要是也像那玉鐲一樣……”
蘇硯指尖捏着玉墜邊緣，冰涼的觸感順着指尖傳來。她沒有立刻用 “礦物溯源眼”，而是先從背包裏掏出個巴掌大的密度儀 —— 這是她當年在勘探隊常用的便攜設備，雖不如實驗室的精準，但鑑別常見玉石足夠了。
“張姨，鑑別和田玉，首先看密度。” 蘇硯打開密度儀，往水槽裏注滿蒸餾水，“和田玉的密度在 2.95-3.17g/cm³ 之間，尤其是籽料，密度大多接近 3.0g/cm³。而很多仿品，比如菱鎂礦，密度只有 2.8g/cm³ 左右，差 0.2 就夠辨真假了。”
張姨湊在旁邊，眼睛瞪得溜圓：“還要放水？我之前去古玩店，老板就拿個手電筒照了照，說‘水頭足’，我就信了。”
“手電筒看的是透明度，也就是‘水頭’，但這只能看外觀，不能辨材質。” 蘇硯把玉墜用細線拴住，先稱了幹重：“18.6 克。” 接着將玉墜浸入水中，密度儀屏幕上的數字跳了兩下，定格在 “2.81g/cm³”。
她還沒說話，張姨的臉先白了：“這…… 這不到 3.0 啊？”
蘇硯點點頭，又掏出偏光鏡戴上，將玉墜放在窗邊自然光下：“您再看結構。和田玉是纖維交織結構，在偏光鏡下轉動，會看到‘雲絮狀’的紋理，而且沒有完全消光的現象。但您這玉墜……” 她把偏光鏡遞給張姨，“您仔細看，是不是能看到很粗的顆粒感？轉動的時候，還會有一瞬間全黑？”
張姨眯着眼看了半天，突然倒吸口涼氣：“真的！剛才轉的時候，有一下全黑了！這不是和田玉？”
“是菱鎂礦。” 蘇硯把玉墜放在手心，指尖劃過雕工處的細小紋路，“菱鎂礦常被用來仿和田玉，尤其是這種白青色的，外觀很像‘青海料’和田玉。但它有個致命缺點 —— 硬度低，才 3.5-4，而和田玉硬度是 6-6.5。” 她從背包裏摸出塊碎瑪瑙，“瑪瑙硬度 6.5，您看。”
只見蘇硯用瑪瑙碎的邊緣，輕輕在玉墜不顯眼的地方劃了下 —— 一道淺白色的痕跡立刻浮現出來。“要是和田玉，瑪瑙根本劃不動，反而會留下瑪瑙的粉末。” 她又用紙巾擦了擦劃痕，“菱鎂礦的劃痕是白色的，擦不掉，這就是‘軟玉仿品’的典型特征。”
張姨接過玉墜，看着那道劃痕，眼圈瞬間紅了：“這渾小子，肯定是被人騙了！兩萬多啊，夠我大半年房租了……”
蘇硯遞了張紙巾過去，語氣放緩：“張姨，您別太着急。菱鎂礦仿和田玉的騙局很常見，尤其是旅遊景區和小古玩店。您可以拿着這個密度數據，去找店家協商退貨，要是對方不認，還能找市場監管部門 —— 現在珠寶玉石造假，是要退一賠三的。”
“真的能退？” 張姨猛地抬起頭，眼裏重新有了光。
“只要證據足，肯定能。” 蘇硯把密度儀的數據截圖發給張姨，“這個截圖您保存好，再加上我剛才劃的痕跡，都是鐵證。”
張姨攥着手機，突然對着蘇硯深深鞠了一躬：“蘇小姐，真是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這兩萬多就打水漂了，還得被那假玉鐲蒙在鼓裏！” 她直起身，語氣斬釘截鐵，“房租的事，你說緩一個月就緩一個月！這客廳，你想用來直播就盡管用，我再把我那舊桌子搬過來當操作台，保證不耽誤你！”
蘇硯心裏一暖 —— 重生後的第一個難關，總算靠自己的專業知識闖過去了。她笑着點頭：“謝謝您，張姨。我打算明天先去古玩城赴約，後天就開直播，到時候可能還要麻煩您幫我照看一下設備。”
“沒問題！” 張姨拍着胸脯，“我這就去把桌子擦幹淨，再給你找塊黑絨布當襯布，鑑寶不是都要用這個嘛！”
看着房東忙碌的背影，蘇硯摸出手機，點開那條陌生短信。【城西古玩城 302 鋪】—— 她對這個地址有點印象，去年陳峰曾帶她去過一次，說是 “認識個做原石生意的朋友”，現在想來，說不定就是個幌子。
是陳峰設的局？還是另有其人？
蘇硯走到背包旁，拉開拉鏈，把地質錘、手持式光譜儀一一拿出來檢查。光譜儀的屏幕亮了下，顯示電量充足 —— 這是她當年花三個月工資買的設備，能檢測礦物的元素組成，比肉眼鑑別更精準。她又把那塊從滇西帶回來的翡翠原石標本塞進側袋，這標本裏含着正宗的帝王綠成分，要是明天遇到假貨，正好能當對比樣本。
“蘇小姐，桌子擦好了！” 張姨的聲音從客廳傳來，“你看這黑絨布行不行？我年輕時繡十字繡剩下的，質量可好了！”
蘇硯走出去，只見老舊的木桌鋪着塊深黑色絨布，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幹淨。她拿起玉墜放在絨布上，瞬間有了種專業鑑寶台的感覺。“太合適了，張姨。” 她掏出手機，對着桌子拍了張照，“我先在網上注冊個直播賬號，就叫‘硯秋地質鑑寶’，明天從古玩城回來就調試設備。”
張姨湊過來看手機屏幕，突然指着屏幕說：“哎！我剛才在小區群裏說了你的事，好幾戶鄰居都說家裏有老玉件，想讓你幫忙看看呢！要不你直播的時候，先給鄰居們鑑鑑？大家肯定給你捧場！”
蘇硯眼睛一亮 —— 初始粉絲有了！她連忙點頭：“太好了！您讓鄰居們先把要鑑的東西拍個照片發群裏，我先大致看一下，直播的時候按順序來，效率更高。”
忙到傍晚，蘇硯總算把直播賬號注冊好，還在簡介裏寫了句：“地質工程師在線鑑寶，只講真話，不玩套路。” 剛發布完第一條動態（就是那張鋪着黑絨布的鑑寶台照片），就有幾個鄰居在下面留言，說要預約鑑寶。
她躺在床上，翻看着手機裏的古玩城地圖，302 鋪的位置在古玩城最裏面，旁邊就是家原石店。她摸出那塊翡翠原石標本，指尖劃過表面的風化紋 —— 三年前，陳峰就是用一塊假原石調換了她發現的帝王綠礦脈標本，這次去，她絕不會再掉以輕心。
手機屏幕又亮了下，是條新的群消息，張姨發了個紅包，附言：“大家多幫蘇小姐轉發直播賬號，咱們小區出了個鑑寶專家，是好事！”
蘇硯看着那條消息，嘴角微微上揚。重生前，她只顧着埋頭搞勘探，連個能說話的朋友都沒有；重生後，不過兩天，就有了願意幫她的人。
她握緊手裏的地質錘，錘頭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明天的古玩城之約，不管是陷阱還是機遇，她都準備好了。至於陳峰 —— 她遲早會用自己的專業知識，把他欠她的，連本帶利都討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