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靜靜灑在雜役處後方的空地上。
林凡癱軟在地，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氣。全身肌肉如同被碾碎後又勉強拼接起來，每一寸都充斥着撕裂般的酸痛與深入骨髓的疲憊。
僅僅是堅持《基礎鍛體術》第一個動作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幾乎抽幹了他全部的氣力。
他閉上眼睛，內視丹田。那枚石珠依舊不急不緩地旋轉着，絲絲縷縷的精純靈氣被吸納轉化，化作一股微涼而精純的法力流，緩緩浸潤着他近乎枯竭的經脈和過度透支的肉身。
奇妙的變化隨之發生。
那令人難以忍受的酸痛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又麻又癢的感覺，仿佛有無數細小的生命在皮肉筋骨間蠕動、修復、重塑。極度的疲憊感也快速消退，力量重新從身體深處涌出。
不過休息了一刻鍾，林凡竟感覺身體狀態恢復了大半，甚至比修煉前更加精力充沛！連臉上被王師兄扇巴掌留下的紅腫，也徹底消退不見。
他猛地坐起身，握了握拳頭，感受到手臂中增強的力量，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驚喜。
這《基礎鍛體術》配合石珠，效果竟如此逆天！
照這個速度下去……
一個念頭不可抑制地在他心中瘋長。他再次凝神，回憶着腦海中那第二個更加復雜扭曲的動作。
夜色漸深，少年一次又一次地擺出那些非人的姿勢，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一次次在石珠的滋養下快速恢復。汗水一次次浸透他的衣衫，又在夜風中變得冰涼。
痛苦與希望交織，化作他眼中愈發堅定的光芒。
直到東方天際泛起一絲魚肚白，遠處傳來隱約的雞鳴，林凡才拖着再次變得酸痛卻暢快無比的身體，悄無聲息地溜回茅屋。
同屋的雜役還在酣睡，鼾聲如雷。他倒在硬板床上，幾乎是瞬間就陷入了沉睡。
這一覺睡得無比香甜。直到日上三竿，他才被同屋雜役起床的動靜驚醒。
“咦？林凡，你今天沒去挑水？王師兄剛才來查過了，臉色難看得很！”一個平日還算相熟的雜役壓低聲音提醒他，臉上帶着同情。
林凡心中一驚，暗叫不好。昨日疲憊與興奮交織，加上修爲突破，竟讓他睡過了頭，忘了每日的挑水勞作。
他連忙起身，剛推開門，就看見王師兄揣着手，臉色陰沉地站在門口，三角眼裏閃爍着毒蛇般的光芒。
“林凡，你好大的架子啊！怎麼？去一趟黑風崖，回來就連宗門的規矩都不放在眼裏了？是不是還要我三請四催，給你端茶送水啊？”王師兄的聲音尖刻冰冷。
“王師兄恕罪，我昨日跌下山坡，受了些傷，身體實在不適……”林凡低下頭，做出虛弱的樣子。
“受傷？”王師兄上下打量着他，眼中疑色更重。眼前的林凡，雖然衣衫依舊破爛，臉色卻紅潤有光，眼神清亮，哪有一絲一毫受傷虛弱的樣子？反倒像是吃了什麼大補之物。
這絕不像裝出來的。難道這小子在黑風崖真有什麼奇遇？撿到了靈草仙果？
一想到這個可能，王師兄的心頭頓時一片火熱，看向林凡的目光中，除了以往的欺壓，更多了一絲貪婪。
他冷哼一聲，決定再試探敲打一番：“少給我裝模作樣！我看你就是懶筋發作！既然你身體‘不適’，那正好，後山獸欄堆積的糞料，就由你一個人去清理！今天日落之前，必須清理幹淨！否則，哼，就不是扣例錢那麼簡單了！”
獸欄糞料！那是雜役處最髒最累的活，通常由四五個人一起幹一整天才能勉強完成。王師兄這分明是要往死裏整他。
周圍的雜役們投來憐憫的目光，紛紛低頭快步走開，生怕被牽連。
林凡的拳頭在袖中悄然握緊，又緩緩鬆開。他抬起頭，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有麻木的順從：“……是，王師兄。”
他拿起靠在牆邊的糞叉和推車，默默向後山獸欄走去。
背後，王師兄盯着他的背影，眼神閃爍，低聲對旁邊一個跟班雜役吩咐：“去，給我盯緊他，看看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獸欄臭氣熏天，蚊蠅飛舞。
林凡揮舞着沉重的糞叉，將粘稠惡臭的糞料鏟上手推車。這項工作極其耗費體力，若是以前，他幹不了一個時辰就會累癱在地。
但今天，他感覺完全不同。
身體雖然依舊能感受到疲憊，但每當力竭之時，丹田內的石珠便會加速旋轉，源源不斷地提供精純法力，滋養他的四肢百骸，驅散疲憊。《基礎鍛體術》初步錘煉過的肉身，也展現出遠超從前的耐力和力量。
他一個人清理糞料的速度，竟絲毫不慢於往日三四個人！
暗中監視他的那個跟班雜役，看得目瞪口呆，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更讓林凡驚喜的是，在這種不斷消耗又不斷補充的極限壓榨下，他體內法力的運轉似乎變得更加順暢，《基礎鍛體術》帶來的肉身提升效果也更爲明顯。
他索性將這苦役當成了另一種形式的修煉！
汗水混着污穢浸透了他的衣服，惡臭環繞，但他心中卻一片清明，甚至隱隱有些興奮。
日落時分，偌大的獸欄糞料竟真的被他一人清理得幹幹淨淨。
王師兄得到跟班的回報，臉色驚疑不定。這絕不可能是一個普通雜役能做到的！
“難道……他真的……”王師兄眼中的貪婪幾乎要溢出來，“不行，得想辦法逼他一把，看看他到底得了什麼好處！”
第二天，王師兄變本加厲。
“林凡，宗門庫房有一批精鐵礦石需要搬運，今日就由你負責。搬不完，不準吃飯！”
那是需要壯漢用絞盤才能勉強拖動的沉重礦石。
林凡沉默地走向庫房。他依舊沒有反抗，將這一次的壓迫，再次當成了磨練。
在石珠和《基礎鍛體術》的支撐下，他再次完成了這近乎不可能的任務。
監視他的跟班，臉上的表情已經從驚訝變成了驚駭。
接下來的幾天，王師兄幾乎想盡了所有辦法來折磨林凡，活計一個比一個重，一個比一個刁難。
而林凡，就像一塊被投入烈火中的頑鐵，在一次又一次的錘煉中，非但沒有垮掉，反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越發精悍、沉靜。他身上的肌肉線條逐漸分明，眼神銳利，行動間甚至帶上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靈壓。
王師兄終於坐不住了。
這小子肯定有天大的奇遇！必須逼問出來！
這天傍晚，林凡剛完成一項極其耗費心神的劈柴工作——要求將百斤硬木劈成粗細均勻的柴火。他正準備回去繼續偷偷修煉《基礎鍛體術》，王師兄帶着兩個膀大腰圓的跟班雜役，堵住了他的去路。
此時夕陽西下，周圍僻靜無人。
王師兄臉上再沒有了以往的虛假掩飾，只剩下赤裸裸的貪婪和陰狠。
“林凡，”他皮笑肉不笑地開口，一步步逼近，“說說吧，在黑風崖，到底得了什麼好東西？交出來，師兄我或許還能看在這份上，以後少‘照顧’你一點。”
林凡停下腳步，抬起頭。夕陽的餘暉映在他臉上，那雙眸子平靜得令人心寒。
“王師兄的話，我聽不懂。我什麼都沒得到。”
“還裝傻？”王師兄臉色一沉，猛地伸手抓向林凡的衣領，“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我搜！”
他身後的兩個跟班立刻獰笑着上前。
林凡眼神一厲，下意識地就要運轉法力躲閃。
但就在此時，一個清脆而帶着些許嬌蠻的女聲從不遠處傳來：
“王管事！你們聚在這裏做什麼？蘇師姐的藥圃正好缺幾個人手施肥，你們幾個，立刻過來！”
衆人一驚，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穿着淺綠色外門弟子服飾、容貌俏麗的少女，正站在不遠處的小徑上，雙手叉腰，有些不耐煩地看着他們。正是那位曾在林凡小比時出言提醒的蘇瑤師姐的隨身侍女小芸。
王師兄臉上的凶狠瞬間消失，換上一副諂媚的笑容：“原來是芸姑娘！好好好，我們這就過去，這就過去！”
他狠狠瞪了林凡一眼，壓低聲音威脅道：“小子，算你走運！這事沒完！”
說完，便點頭哈腰地帶着兩個跟班朝小芸跑去。
林凡站在原地，看着王師兄遠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那位恰好解圍的芸姑娘，心中沒有慶幸，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
暗流已然涌動，王師兄的貪婪絕不會就此罷休。
沖突，無可避免了。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寒芒。
看來，必須要更快地提升實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