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商隊離開樓蘭營地的那天,羅布泊的清晨飄起了細碎的沙霧。張遠把三把鐵杴、兩把鐵夯和一卷繪着築牆圖樣的麻布留給了昆莫,臨走前,他拍着阿吉木的肩膀說:“小兄弟,築牆要‘三夯三築’,膠土要摻三成沙、一成蘆葦灰,夯土時要等前一層幹透,急不得。”阿吉木把這話刻在心裏,目送商隊的駱駝隊消失在沙霧盡頭,駝鈴的“叮當”聲漸漸被風沙吞沒。

營地旁的高地上,已經築起了一段兩丈長、三尺高的土牆雛形。昆莫按照張遠留下的圖樣,把族人分成了“夯土隊”“和泥隊”“蘆葦隊”,各司其職。阿吉木跟着巴圖長老負責夯土,手裏握着沉甸甸的鐵夯,比石夯省力不少,夯在溼軟的膠土上,能砸出深深的坑印。

“把腰挺直,順着節奏來,別用蠻力!”巴圖長老一邊喊着號子,一邊示範着動作,“一夯壓半夯,土牆才結實,不然過了冬天就會裂!”他的號子帶着獨特的韻律,像羅布泊的湖水一樣起伏,夯土隊的族人跟着號子一起發力,鐵夯落下的聲音整齊劃一,在沙地上回蕩。

阿吉木跟着號子的節奏,一次次舉起鐵夯,手臂酸得幾乎抬不起來,掌心磨出了水泡,被汗水一浸,火辣辣地疼。他偷偷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和泥隊,阿依娜正和其他婦女一起,把曬幹的蘆葦切碎,拌進膠土裏。她挽着袖子,露出纖細的胳膊,額頭上的汗水順着臉頰往下流,卻依舊笑得很認真。阿吉木心裏一暖,又握緊了鐵夯,跟着號子繼續發力。

正午的太陽越來越烈,沙地上的溫度高得能燙熟雞蛋。昆莫讓人給大家送來了水和幹餅,讓大家歇一歇。阿吉木坐在土牆邊,剛喝了一口水,就看到巴圖長老蹲在土牆前,用手指摳了摳牆皮,眉頭皺了起來。

“怎麼了,長老?”阿吉木湊過去問。

巴圖長老嘆了口氣:“你看,這膠土雖然摻了蘆葦灰,可還是太黏,太陽一曬就裂了縫。這樣築起來的牆,怕是擋不住風沙,更別說匈奴人的長矛了。”

阿吉木仔細一看,果然,土牆表面已經裂開了幾道細小的縫隙,像一條條小蛇。他心裏一沉,想起張遠說的“膠土要摻三成沙”,連忙說:“是不是沙子摻少了?張首領說要摻三成沙,我們是不是只摻了兩成?”

巴圖長老點了點頭:“有可能。我們樓蘭人以前沒築過牆,對沙子和膠土的比例沒概念。看來得重新調整,多摻些沙子試試。”

昆莫也走了過來,看到土牆的裂縫,臉色有些凝重:“重新來,寧可慢一點,也要把牆築結實。阿吉木,你帶幾個人去湖邊的沙地裏,挖些細沙回來,要那種不含鹽鹼的,不然會腐蝕蘆葦。”

“好!”阿吉木立刻站起身,招呼了幾個年輕的族人,拿起皮囊和工具,朝着湖邊跑去。

湖邊的沙地大多含着鹽鹼,要找不含鹽鹼的細沙,得往蘆葦蕩深處走。阿吉木和族人踩着溼軟的淤泥,在蘆葦蕩裏穿梭,鞋子陷在淤泥裏,拔出來都要費很大力氣。走了半個多時辰,他們終於在一片靠近湖水的地方,找到了一片不含鹽鹼的細沙。沙子又細又軟,像面粉一樣,踩在上面很舒服。

“就是這裏了!”阿吉木高興地說,指揮着族人開始挖沙。大家用皮囊裝滿沙子,扛在肩上,慢慢往回走。淤泥太深,每走一步都很艱難,阿吉木的鞋子裏灌滿了泥水,沉甸甸的,卻一點也不覺得累——只要能把土牆築結實,這點苦根本不算什麼。

回到營地時,太陽已經開始西斜。阿吉木和族人把細沙倒在和泥隊旁邊,昆莫立刻讓人重新調整膠土的比例,按照張遠說的,摻了三成細沙、一成蘆葦灰。阿依娜和婦女們重新和泥,這一次,膠土的顏色淺了不少,也不再那麼黏膩。

夯土隊重新開始夯土,阿吉木跟着號子的節奏,一次次舉起鐵夯。這一次,夯出來的土牆顏色均勻,表面光滑,再也沒有裂開縫隙。巴圖長老用手指摳了摳,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才對,這牆能經得起風沙了。”

昆莫也露出了笑容:“好,就按照這個比例來。以後每天開工前,都要先試拌一點膠土,確定比例對了再動手。”

夕陽落下的時候,那段兩丈長的土牆終於築好了。新築的土牆比之前結實了不少,顏色是淺褐色的,在夕陽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族人都圍過來看,臉上帶着欣慰的笑容——這是他們第一次築牆,雖然走了彎路,卻終於成功了。

阿吉木靠在土牆上,看着眼前的土牆,心裏充滿了成就感。他知道,這只是開始,要築成一座完整的城池,還需要很多這樣的土牆,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但他不害怕,因爲他知道,所有樓蘭人都在和他一起努力,爲了那個“再也不用害怕匈奴人”的夢想。

接下來的一個月,樓蘭人都在忙着築牆。營地旁的高地上,土牆一天比一天長,一天比一天高。昆莫按照羊皮地圖上的規劃,讓族人沿着高地的邊緣築牆,形成一個長方形的輪廓——這是城池的雛形,以後還要在裏面建房屋、修街道、挖水井。

阿吉木每天都跟着夯土隊忙碌,從清晨到黃昏,手臂上的肌肉越來越結實,掌心的水泡磨成了繭子,再也不覺得疼了。他不僅學會了築牆的技巧,還學會了怎麼安排族人分工,怎麼解決築牆時遇到的問題。有時候,巴圖長老不在,他就能代替長老,帶着夯土隊幹活,喊着號子,指揮大家發力。昆莫看在眼裏,心裏很欣慰,知道兒子正在慢慢成長,慢慢變成一個能獨當一面的樓蘭漢子。

這天下午,阿吉木正帶着夯土隊築牆,突然看到遠處的沙丘後面,出現了幾個身影。他心裏一緊,連忙讓族人停下手裏的活,拿起放在旁邊的短刀和弓箭——最近幾天,總有族人看到可疑的身影在營地附近徘徊,大家都擔心是匈奴人又要來了。

阿吉木爬上剛築好的土牆,眯着眼睛往遠處看。那幾個身影越來越近,看起來像是遊牧部落的人,騎着馬,背着弓箭,卻沒有穿匈奴人的黑色皮甲。阿吉木心裏稍微鬆了口氣,卻還是不敢大意,對着下面的族人喊道:“大家做好準備,要是他們敢靠近,就射箭警告!”

族人紛紛拿起弓箭,瞄準了那些身影。很快,那些人就到了營地門口,爲首的是一個中年漢子,穿着羊皮襖,臉上帶着一道疤痕,看起來很凶悍。他勒住馬繩,對着營地裏喊道:“我們是焉耆部落的人,來找昆莫首領,有要事相商!”

焉耆部落是西域的一個小部落,住在樓蘭西邊的焉耆草原上,和樓蘭偶爾有貿易往來,不算友好,也不算敵對。阿吉木不知道他們來找昆莫有什麼事,連忙讓人去通知父親。

昆莫很快就來了,看到焉耆部落的人,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焉耆的朋友,你們怎麼來了?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爲首的中年漢子跳下馬,走到昆莫面前,臉色凝重地說:“昆莫首領,我們是來報信的。匈奴人最近在焉耆草原上征兵,要我們部落出五十個青壯,跟着他們去攻打漢朝的邊關。我們部落小,總共才一百多個青壯,要是出了五十個,剩下的人根本守不住部落。我們不願意去,匈奴人就放話說,要是三天之內不交出人,就血洗我們部落!”

昆莫的臉色沉了下來:“匈奴人這是要把西域的部落都當成他們的炮灰啊!你們打算怎麼辦?”

中年漢子嘆了口氣:“我們也不知道,所以才來求你。樓蘭部落比我們強,又剛築了牆,說不定有辦法對付匈奴人。要是你們能幫我們,以後焉耆部落願意給你們進貢,每年都給你們送牛羊和皮毛!”

昆莫沉默了片刻,轉頭看向阿吉木:“你怎麼看?”

阿吉木想了想,說:“父親,焉耆部落離我們很近,要是他們被匈奴人血洗了,下一個可能就是我們。而且,匈奴人征兵越多,勢力就越強,以後對我們的威脅就越大。我們不能不管。”

昆莫點了點頭,又看向巴圖長老:“長老,你覺得呢?”

巴圖長老皺着眉頭說:“幫是要幫,可我們現在正在築城,要是和匈奴人正面沖突,築城的事就會停下來,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而且,我們的城牆還沒築好,根本擋不住匈奴人的騎兵,要是他們來報復,我們也很難應付。”

大家都沉默了,既想幫焉耆部落,又怕得罪匈奴人,影響築城的事。阿吉木看着中年漢子焦急的神色,突然想起父親說的“借勢平衡”——匈奴人雖然強,卻忌憚漢朝,要是能利用這一點,說不定能幫焉耆部落解圍,又不用和匈奴人正面沖突。

他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父親,我有個想法。匈奴人忌憚漢朝,要是我們假裝和漢朝商隊有聯系,讓匈奴人以爲我們和漢朝交好,他們可能就不敢輕易對焉耆部落動手了。而且,我們可以告訴匈奴人,焉耆部落是我們的盟友,要是他們血洗焉耆,我們就會聯合漢朝商隊,斷了他們的絲綢和鐵器供應——匈奴人很喜歡漢朝的絲綢和鐵器,說不定會有所顧忌。”

昆莫眼前一亮:“這是個好主意!匈奴人確實很看重漢朝的絲綢和鐵器,上次張遠的商隊路過,他們就派人盯着,卻不敢輕易搶劫,就是怕得罪漢朝。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嚇退匈奴人。”

巴圖長老也點了點頭:“這個法子可行,既不用和匈奴人正面沖突,又能幫焉耆部落解圍,還能讓匈奴人知道,我們樓蘭不是好惹的。”

昆莫立刻對中年漢子說:“你先回去,告訴你們的族人,讓他們別害怕,我們會幫你們。明天,我就派人去匈奴人的營地,跟他們說清楚,焉耆部落是我們的盟友,要是他們敢動焉耆,我們就聯合漢朝商隊,斷了他們的物資供應。”

中年漢子喜出望外,對着昆莫連連作揖:“多謝昆莫首領!多謝樓蘭的朋友!以後焉耆部落一定唯樓蘭馬首是瞻!”說完,他帶着手下,急匆匆地趕回焉耆草原去了。

第二天一早,昆莫派了一個能說會道的族人,帶着幾匹絲綢——這是上次張遠商隊留下的,用來和匈奴人交涉。阿吉木想跟着去,卻被昆莫攔住了:“匈奴人的營地很危險,你不能去。你留在營地,繼續帶着大家築牆,要是有什麼情況,立刻派人告訴我。”

阿吉木雖然有些不甘心,卻還是點了點頭:“父親放心,我會看好營地,繼續築牆。”

昆莫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了。阿吉木看着父親的背影,心裏有些擔心——他不知道那個族人能不能順利說服匈奴人,也不知道匈奴人會不會真的忌憚漢朝,放過焉耆部落。但他知道,現在自己能做的,就是好好築牆,把城池盡快建起來,只有這樣,才能真正保護自己和族人,保護身邊的朋友。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夯土隊旁邊,拿起鐵夯,喊起了號子:“嘿喲!夯土喲!築高牆喲!擋風沙喲!”

族人紛紛拿起工具,跟着號子的節奏,開始築牆。鐵夯落下的聲音,再次在沙地上回蕩,比之前更響亮,更堅定。阿吉木知道,這夯土聲裏,不僅有樓蘭人的希望,還有焉耆部落的希望,有所有在匈奴人壓迫下掙扎的西域部落的希望。他一定要把牆築得更結實,把城池建得更堅固,讓這夯土聲,成爲沙海裏最有力的聲音。

派去匈奴營地的族人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傍晚。他渾身是土,臉上帶着疲憊,卻眼神明亮,一見到昆莫,就興奮地說:“首領,成了!匈奴人答應不攻打焉耆部落了!”

昆莫和阿吉木都鬆了口氣,連忙讓他坐下,給他倒了碗水。族人喝了口水,繼續說道:“我按照首領的吩咐,跟匈奴人的首領說,焉耆部落是我們樓蘭的盟友,要是他們敢血洗焉耆,我們就聯合漢朝商隊,斷了他們的絲綢和鐵器供應。匈奴人的首領一開始很生氣,說我們樓蘭人敢管他們的事,後來聽說我們和漢朝商隊有聯系,就猶豫了。他說,只要焉耆部落願意每年給他們進貢十只羊,就放過他們,也不再讓他們出青壯當兵了。”

“焉耆部落肯定願意!”阿吉木高興地說,“十只羊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總比失去五十個青壯,被血洗部落強多了。”

昆莫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笑容:“太好了!這一次,我們不僅幫了焉耆部落,還讓匈奴人知道了我們的厲害,以後他們再想欺負我們,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他轉頭看向阿吉木,“這都是你的功勞,要不是你想出這個‘借勢平衡’的法子,我們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阿吉木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這都是父親教我的,你說過,守護者不能只靠刀,還要用腦子。”

昆莫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阿吉木的肩膀:“好小子,學得很快!以後,部落裏的事,你要多參與,多思考,早點幫我分擔。”

這件事很快就在營地傳開了,族人都對阿吉木贊不絕口,說他是樓蘭的“小英雄”。阿依娜見到阿吉木時,眼睛亮晶晶的,笑着說:“阿吉木,你真厲害,竟然能讓匈奴人聽話!”

阿吉木臉一紅,笑着說:“不是我厲害,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要是沒有父親,沒有巴圖長老,沒有大家築的牆,匈奴人也不會怕我們。”

雖然這件事順利解決了,但昆莫並沒有放鬆警惕。他知道,匈奴人只是暫時妥協,以後肯定還會找機會欺負樓蘭和其他西域部落。所以,他讓族人加快了築城的速度,每天都親自盯着,確保每一段土牆都築得結實。

阿吉木也更加努力地幹活,不僅帶着夯土隊築牆,還跟着老匠人學習怎麼修城門。老匠人按照張遠留下的圖樣,用粗壯的胡楊木做城門的框架,再用鐵皮把表面包起來——鐵皮是上次張遠商隊留下的,雖然不多,卻足夠做一扇城門。阿吉木跟着老匠人一起,把鐵皮敲平,釘在胡楊木上,看着一扇堅固的城門漸漸成型,心裏充滿了期待。

這天,阿吉木正在和老匠人一起修城門,突然看到巴圖長老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臉色很難看:“首領,阿吉木,不好了!且末部落的人來了,說我們築的牆占了他們的地盤,要我們把牆拆了!”

昆莫和阿吉木都愣住了。且末部落和樓蘭部落自從上次聯手打退匈奴人,又劃分了草地邊界後,一直相安無事,怎麼突然說城牆占了他們的地盤?

昆莫立刻跟着巴圖長老,來到營地門口。只見且末部落的首領,那個絡腮胡子大漢,帶着幾十個族人,手裏拿着彎刀和長矛,氣勢洶洶地站在門口。看到昆莫,他立刻說道:“昆莫,你們樓蘭人太過分了!竟然把牆築到我們的地盤上,這是想吞並我們且末部落嗎?”

昆莫皺着眉頭說:“我們的牆是築在自己的高地上,怎麼會占你們的地盤?上次我們已經劃分好了邊界,你忘了嗎?”

絡腮胡子大漢哼了一聲:“上次劃分的是草地邊界,沒說高地!這高地的一部分,以前是我們且末部落放牛羊的地方,你們築了牆,把我們的地盤占了,必須拆了!”

阿吉木看出來了,且末部落的人根本不是真的覺得城牆占了他們的地盤,而是看到樓蘭部落築城越來越順利,心裏嫉妒,想找個借口搗亂。他想起上次和且末人爭執草地的事,知道不能硬碰硬,不然只會兩敗俱傷,讓匈奴人有機可乘。

他拉了拉父親的衣角,小聲說:“父親,別跟他們吵,我們可以和他們商量。不如邀請他們進營地,看看我們築的城,告訴他們,我們建城不是爲了吞並他們,而是爲了抵抗匈奴人,保護大家。要是他們願意,我們可以和他們一起建城,以後互相幫忙,共同抵抗匈奴人。”

昆莫看着絡腮胡子大漢,笑着說:“且末首領,消消氣。城牆占沒占地盤,咱們空口無憑,不如你帶着族人進營地坐坐,喝碗水,咱們一起去高地看看,按上次劃的邊界線量一量。要是真占了你們的地方,不用你說,我們自己拆;要是沒占,咱們也把話說開,別因爲這點誤會傷了和氣。”

絡腮胡子大漢本就是帶着人來試探,見昆莫態度平和,沒有要翻臉的意思,心裏的火氣消了大半。他瞥了一眼身後的族人,大多臉上帶着猶豫——誰也不想真的和樓蘭人動手,畢竟上次聯手打匈奴的事還歷歷在目。他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好,我就信你一次,要是你們敢騙我,咱們沒完!”

昆莫笑着側身讓開:“請進。”

一行人走進營地,剛築好的土牆順着高地邊緣蜿蜒,像一條淺褐色的巨龍,陽光下泛着結實的光澤。且末部落的族人看到這景象,都忍不住小聲驚嘆——他們從沒見過如此規整的土牆,比自己部落臨時搭的土圍子氣派多了。

阿吉木跟在後面,悄悄拉了拉阿依娜,讓她去廚房準備些奶茶和幹餅。阿依娜會意,快步跑去忙活。很快,熱氣騰騰的奶茶和香脆的胡麻餅就端了上來,擺在用胡楊木搭成的臨時長桌上。

昆莫請絡腮胡子大漢坐下,親手給他倒了一碗奶茶:“嚐嚐我們樓蘭的奶茶,用羊奶和羅布泊的湖水煮的,和你們且末的味道不一樣。”

絡腮胡子大漢端起奶茶,喝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帶着淡淡的奶香,確實和自己部落的味道不同。他放下碗,語氣緩和了些:“昆莫,說實話,看到你們築城,我心裏確實不踏實。咱們西域的部落,世代遊牧,哪裏有水草就去哪裏,從沒聽說過誰把自己圈在城裏的。你們這麼做,到底想幹什麼?”

昆莫放下手裏的茶碗,認真地說:“且末首領,你以爲我們想把自己圈起來嗎?要是能安安穩穩地跟着水草遊牧,誰願意費勁築城?可匈奴人越來越凶,去年搶若羌,今年逼焉耆,下次說不定就輪到你我了。我們築城,不是爲了吞並誰,是爲了給自己留條活路。城築好了,匈奴人來了,我們能躲在裏面守着;商隊來了,能在城裏歇腳交易,我們能換些鐵器、糧食,不用再怕商隊被搶。”

他頓了頓,看向絡腮胡子大漢:“你想想,要是我們兩部落都築了城,互相連着,匈奴人來了,我們能互相支援,比各自爲戰強多了。而且,羅布泊的水草就這麼多,咱們年年爲了草地、水源爭來爭去,讓外人看了笑話,還消耗了力氣,值得嗎?”

絡腮胡子大漢沉默了,手裏捏着胡麻餅,卻沒吃。他想起去年冬天,部落因爲和樓蘭爭草地,耽誤了遷徙,好幾頭牛羊凍死在半路上;想起匈奴人路過且末草原時,搶走了部落裏最好的幾匹駿馬,卻敢怒不敢言。昆莫的話,說到了他的心坎裏。

這時,阿吉木站起身,指着外面的土牆說:“且末首領,我們築城用的膠土、蘆葦,都是自己一點點挖、一點點割的,沒占你們且末的一寸土地。等會兒我們去量邊界,要是真過了線,我們立刻拆牆;要是沒過,我想請你們且末的族人來看看我們築牆的法子,要是你們也想築城,我們樓蘭人願意幫忙,工具、法子都給你們,不用你們掏一分錢。”

絡腮胡子大漢抬頭看向阿吉木,這個少年上次和匈奴人拼命的樣子還在他腦海裏,如今說起話來卻條理清晰,眼神裏滿是真誠。他心裏的最後一點疑慮也消了,點了點頭:“好,我信你們。咱們現在就去量邊界,要是真沒占,以後且末和樓蘭,就是一家人!”

一行人來到高地邊緣,巴圖長老拿出上次劃邊界時用的標記石,沿着石頭拉了一根用羊毛搓成的長繩。繩子從草地邊界一直拉到高地,正好在土牆內側半丈遠的地方——城牆不僅沒占且末的地盤,還特意往裏退了半丈,就是爲了避免糾紛。

絡腮胡子大漢看着繩子,臉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昆莫,是我誤會你們了。都怪我聽信了族裏年輕人的話,以爲你們想占地盤,才帶着人來鬧事。”

昆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誤會解開就好。以後咱們兩部落,有什麼事互相商量,別再像以前那樣爭來爭去了。”

絡腮胡子大漢用力點頭:“好!以後樓蘭有難,且末一定出兵相助!對了,你們築城缺不缺人手?我們部落有十幾個青壯,閒着也是閒着,讓他們來幫忙,也算我給你們賠罪了!”

昆莫大喜過望:“那太好了!有你們幫忙,城牆能築得更快!”

當天下午,且末部落的十幾個青壯就加入了築城隊伍。他們大多擅長騎馬射箭,幹起體力活來也不含糊,很快就融入了夯土隊。巴圖長老重新安排了分工,樓蘭人負責和泥、割蘆葦,且末人負責挖膠土、運沙子,兩隊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阿吉木和且末部落的一個叫帖木爾的青壯成了好朋友。帖木爾比阿吉木大兩歲,性格爽朗,騎術精湛,他給阿吉木講且末草原上的狼群,講如何在暴風雪中尋找水源;阿吉木則給帖木爾講築牆的技巧,講商隊帶來的中原趣事。兩人越聊越投機,幹活的時候也總在一起,鐵夯落下的節奏都格外一致。

城牆築得越來越快,半個月後,長方形的城牆已經初具規模,高度達到了一丈,長度也有了一百多丈。昆莫讓人在城牆的四個角上,各築了一個小小的瞭望台,雖然不高,卻能看到遠處的沙丘和湖面,一旦有匈奴人或其他部落靠近,就能及時發現。

這天傍晚,阿吉木和帖木爾一起站在瞭望台上,看着夕陽下的羅布泊。湖面波光粼粼,像撒滿了碎金,遠處的阿爾金山被染成了暗紅色,城牆在夕陽的映照下,像一條沉睡的巨龍,守護着腳下的綠洲。

“阿吉木,”帖木爾突然開口,“等你們的城築好了,我也要回去說服我們首領,在且末草原上築一座城。到時候,兩座城連起來,匈奴人再來,咱們就從兩邊夾擊,讓他們有來無回!”

阿吉木笑了:“好啊!到時候,我們還可以修一條路,把兩座城連起來,商隊從樓蘭過,也能去且末,咱們都能換更多的好東西。”

帖木爾用力點頭:“就這麼說定了!”

兩人相視一笑,夕陽把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投在城牆下的沙地上,像兩個緊緊靠在一起的剪影。

築城的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到了盛夏。羅布泊的夏天格外炎熱,沙地上的溫度常常超過四十度,曬得人頭暈眼花。族人們每天都要喝大量的湖水,才能勉強抵抗酷暑,不少人都曬脫了皮,卻沒有一個人抱怨——每個人都知道,城牆早一天築好,大家就早一天安全。

阿吉木每天都要帶着人在太陽下夯土,汗水順着臉頰往下流,滴在沙地上,瞬間就蒸發了,只留下一道淺淺的印記。他的皮膚曬得黝黑,和且末人幾乎沒什麼兩樣,只有那雙眼睛,依舊明亮得像羅布泊的湖水。

這天中午,阿吉木正帶着夯土隊幹活,突然看到遠處的湖面上升起了一股黑色的煙柱,直沖雲霄。他心裏一緊,連忙爬上瞭望台,用手搭在額頭上,仔細往煙柱的方向看。煙柱越來越濃,越來越近,隱約還能聽到馬蹄聲和喊殺聲。

“不好!是匈奴人!”阿吉木大喊一聲,從瞭望台上跳下來,“快!通知首領,匈奴人來了!所有人拿起武器,守住城牆!”

族人們立刻放下手裏的工具,跑去拿起放在城牆邊的短刀、弓箭和長矛。昆莫和巴圖長老很快就來了,昆莫爬上瞭望台,看到遠處的匈奴騎兵像一股黑色的潮水,朝着營地沖來,人數比上次多了一倍,至少有六十多人。

“大家別慌!”昆莫大聲喊道,“城牆雖然還沒築好,但已經有一丈高,匈奴人的騎兵沖不進來!弓箭手守住城牆,等匈奴人靠近了再射;青壯們拿着長矛,守住城門,別讓他們破門而入!”

族人們立刻按照昆莫的吩咐行動起來。弓箭手們爬上城牆,彎弓搭箭,瞄準了越來越近的匈奴騎兵;青壯們則拿着長矛,緊緊守在城門後面,城門雖然還沒修好,只用幾根胡楊木臨時擋住,但大家都做好了拼命的準備。

阿吉木拿着短刀,站在城門旁邊,身邊是帖木爾和幾個樓蘭、且末的青壯。帖木爾手裏拿着弓箭,緊張地看着越來越近的匈奴人,聲音有些發顫:“阿吉木,他們人太多了,我們能守住嗎?”

阿吉木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堅定:“能!我們有城牆,有弓箭,還有這麼多族人,一定能守住!”

很快,匈奴騎兵就沖到了城牆下。爲首的還是上次那個刀疤臉,他勒住馬繩,看着眼前的城牆,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上次來的時候,這裏還只是一片平地,才過了幾個月,竟然築起了這麼高的城牆。

“沒想到樓蘭人還真築起了城!”刀疤臉冷笑一聲,“不過,這破牆想擋住我們大匈奴的騎兵,簡直是癡心妄想!給我沖!把城牆拆了,把裏面的人都殺了!”

匈奴騎兵們立刻催動戰馬,朝着城牆沖來。他們手裏拿着斧頭和錘子,想把城牆砸破。但城牆雖然還沒完工,卻異常結實,匈奴人的斧頭砸在上面,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根本砸不破。

“放箭!”昆莫大喊一聲。

城牆上的弓箭手們立刻鬆開弓弦,箭像雨點一樣朝着匈奴騎兵射去。幾個匈奴騎兵來不及躲閃,被箭射中,從馬上摔了下來,當場死亡。剩下的匈奴騎兵嚇了一跳,連忙調轉馬頭,退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外。

刀疤臉看着地上的屍體,臉色變得猙獰:“好!你們樓蘭人有種!給我用火箭燒!把他們的帳篷都燒了,看他們還能躲多久!”

匈奴騎兵們立刻拿出火把,點燃了箭頭,朝着營地裏面射去。火箭落在帳篷上,很快就燃起了大火,濃煙滾滾,嗆得人喘不過氣來。

阿吉木看着燃燒的帳篷,心裏焦急萬分。他知道,要是任由大火燒下去,營地很快就會變成一片火海,大家就算守住了城牆,也會被燒死或嗆死。他轉頭看向昆莫,大聲說:“父親,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不如讓我帶着幾個人,從城牆後面繞過去,偷襲匈奴人的後路,把他們的火把搶過來!”

昆莫猶豫了一下,他知道這樣很危險,但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他點了點頭:“好!你一定要小心,帶着帖木爾和幾個身手好的族人,速去速回!”

“放心吧!”阿吉木說完,立刻帶着帖木爾和五個青壯,從城牆後面的一個小缺口鑽了出去。這個缺口是爲了方便運材料留的,還沒來得及堵上,正好成了偷襲的通道。

幾個人貼着城牆,悄悄地繞到匈奴人的後面。匈奴人正專注地往營地裏射火箭,根本沒發現有人偷襲。阿吉木做了個手勢,幾個人立刻沖了上去,手裏的短刀朝着匈奴人的馬腿砍去。

匈奴人毫無防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幾匹戰馬被砍中了腿,嘶鳴着倒下,把背上的匈奴人甩了下來。阿吉木趁機奪過一個匈奴人的火把,朝着其他匈奴人的火把扔去。火把碰在一起,立刻燃起了大火,燒到了匈奴人的衣服和頭發。

“不好!有偷襲!”刀疤臉大喊一聲,連忙轉身,卻看到自己的人已經亂成了一團。

阿吉木帶着人,一邊砍殺,一邊往營地裏面退。帖木爾箭術精湛,一箭射中了一個匈奴人的肩膀,那人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刀疤臉突然發現了阿吉木,眼睛裏閃過一絲狠厲:“小崽子,上次讓你跑了,這次看你往哪跑!”他催動戰馬,朝着阿吉木沖來,手裏的長矛直刺阿吉木的胸口。

阿吉木來不及躲閃,只能舉起短刀,擋住長矛。“當”的一聲脆響,短刀被長矛震得脫手而出,阿吉木的手臂麻得幾乎抬不起來。刀疤臉冷笑一聲,再次舉起長矛,朝着阿吉木刺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帖木爾突然沖了過來,用身體擋住了阿吉木。長矛刺穿了帖木爾的胸膛,鮮血噴了阿吉木一臉。

“帖木爾!”阿吉木大喊一聲,眼睛瞬間紅了。

帖木爾看着阿吉木,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阿吉木……守住……城牆……”說完,他頭一歪,倒在了地上。

阿吉木抱着帖木爾的屍體,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他猛地抬起頭,看着刀疤臉,眼神裏充滿了仇恨,像一頭憤怒的獅子。他撿起地上的短刀,朝着刀疤臉沖了過去:“我要殺了你!”

刀疤臉沒想到阿吉木會這麼瘋狂,一時沒防備,被阿吉木一刀劃中了胳膊。鮮血立刻流了出來,染紅了他的皮甲。刀疤臉疼得大叫一聲,揮起長矛,朝着阿吉木刺去。

就在這時,城牆上突然傳來一陣喊殺聲,昆莫帶着族人沖了出來。原來,昆莫看到阿吉木他們偷襲成功,立刻帶着人從城門沖了出來,想趁機把匈奴人趕走。

匈奴人本來就亂了陣腳,看到樓蘭人沖了出來,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刀疤臉知道大勢已去,不敢再戀戰,大喊一聲:“撤!”帶着剩下的匈奴人,狼狽地逃走了。

阿吉木抱着帖木爾的屍體,站在沙地上,看着匈奴人遠去的背影,眼淚不停地往下掉。昆莫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孩子,節哀吧。帖木爾是英雄,我們會永遠記得他。”

族人們默默地站在一旁,臉上帶着悲傷。大火已經被撲滅了,營地一片狼藉,幾頂帳篷被燒成了灰燼,地上散落着匈奴人的屍體和武器。但沒有人抱怨,每個人都知道,這一次,他們靠着自己築的城牆,靠着大家的團結,打退了匈奴人,保住了家園。

當天晚上,族人們把帖木爾的屍體安葬在靠近城牆的沙地上,昆莫親自爲他舉行了祭祀儀式。他對着帖木爾的墳墓,對着所有族人說:“帖木爾是且末的英雄,也是樓蘭的英雄。他用生命保護了我們的家園,我們永遠不會忘記他。從今天起,這座城,不僅是樓蘭的城,也是且末的城,是所有反抗匈奴、守護家園的西域人的城!”

族人們紛紛低下頭,向帖木爾的墳墓致敬。阿吉木站在人群中,看着帖木爾的墳墓,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盡快把城築好,一定要讓這座城成爲所有西域人的庇護所,一定要讓帖木爾的血不白流。

月光灑在城牆上,灑在帖木爾的墳墓上,灑在每個樓蘭人和且末人的臉上。雖然經歷了戰火和犧牲,但每個人的眼神裏都充滿了堅定——他們知道,只要團結在一起,只要把城築好,就一定能在這片沙海裏活下去,一定能擋住匈奴人的刀,守護好自己的家園。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族人們就又開始了築城的工作。夯土聲再次在沙地上回蕩,比之前更響亮,更堅定。阿吉木拿起帖木爾留下的弓箭,掛在自己的身上,然後握緊鐵夯,跟着巴圖長老的號子,一次次舉起,一次次落下。他知道,這夯土聲裏,不僅有樓蘭人的希望,還有帖木爾的希望,有所有爲了守護家園而犧牲的英雄的希望。他一定要把城築得更結實,更堅固,讓這座城,成爲沙海裏最堅固的堡壘,成爲所有西域人的希望之城。

帖木爾下葬後的第三天,羅布泊的天空突然變了臉。清晨還萬裏無雲,正午時分卻烏雲密布,狂風卷着沙礫,像無數把小刀子,刮得人睜不開眼睛。族人們被迫停下築城的活計,躲進帳篷裏,聽着外面“呼呼”的風聲,心裏都揪着——剛築好的那段城牆還沒完全幹透,要是被這麼大的風沙吹上一天,說不定會塌掉。

阿吉木坐在帳篷裏,手裏摩挲着帖木爾留下的弓箭,心裏像壓着一塊石頭。他想起帖木爾倒下時的樣子,想起他說的“守住城牆”,眼淚又忍不住涌了上來。昆莫坐在他身邊,看着兒子低落的樣子,嘆了口氣:“別太自責,帖木爾的死,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匈奴人太凶殘。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快把城牆築好,不讓他白白犧牲。”

阿吉木點了點頭,卻還是提不起精神。帳篷外的風聲越來越大,夾雜着“咔嚓”的聲響,像是胡楊樹被折斷的聲音。他忍不住站起身,掀開帳篷的簾子,想看看城牆的情況。

剛掀開簾子,一股狂風就卷着沙礫撲了進來,打得他臉頰生疼。他眯着眼睛往高地望去,只見風沙像一堵黑色的牆,朝着城牆壓過去,剛築好的土牆在風沙中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塌。幾個負責看守城牆的族人,正頂着風沙,想用蘆葦席把城牆蓋住,卻被風吹得東倒西歪,根本站不穩。

“不好!城牆要塌了!”阿吉木大喊一聲,就要沖出去。昆莫一把拉住他:“風太大了,出去會被風沙卷走的!”

“可城牆不能塌!那是我們這麼多人的心血,是帖木爾用命守護的!”阿吉木掙扎着,眼睛通紅,“我不能看着它被風沙毀了!”

昆莫看着兒子,心裏既心疼又無奈。他知道阿吉木說的是實話,可這麼大的風沙,出去根本就是送死。就在這時,帳篷外突然傳來一陣驚呼,阿吉木和昆莫連忙往外看,只見風沙中,突然出現了一道奇異的光芒,從羅布泊的湖面升起,像一道彩虹,卻比彩虹更明亮,更柔和,籠罩住了整個高地和城牆。

光芒所及之處,狂風竟然漸漸小了下來,沙礫也像是被無形的手擋住,不再朝着城牆撲去。族人們都驚呆了,紛紛從帳篷裏走出來,仰着頭,看着這不可思議的景象。

阿吉木也愣住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奇景。他看到光芒中,仿佛有兩個人影,一個穿着白色的長袍,手裏拿着一個玉瓶,朝着城牆灑下什麼;另一個穿着青色的長袍,手裏拿着一把拂塵,輕輕一揮,城牆周圍的風沙就徹底停了下來。

“是……是水神和樹神!”巴圖長老突然跪倒在地,激動地大喊,“是水神和樹神保佑我們樓蘭人!”

族人們也紛紛跪倒在地,對着光芒的方向磕頭,嘴裏念着祈禱的話語。阿吉木和昆莫也跟着跪了下來,心裏充滿了敬畏和感激。他們知道,樓蘭人世代祭祀羅布泊的水神和胡楊林的樹神,卻從未有人真正見過,今天,兩位神靈竟然真的顯靈了!

只見白袍人影拿着玉瓶,繼續朝着城牆灑下液體,那液體落在土牆上,原本有些幹裂的土牆,竟然慢慢變得溼潤、結實,顏色也變得更深,像被雨水滋潤過一樣,卻又比雨水滋潤得更徹底。青袍人影則用拂塵對着胡楊林一揮,只見林子裏那些被風吹斷的胡楊樹,竟然慢慢直立起來,斷口處還長出了新的嫩芽。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光芒漸漸散去,那兩個人影也消失在了羅布泊的湖面。狂風徹底停了,天空雖然還是有些陰沉,卻再也沒有沙礫飛舞。高地上的城牆,不僅沒有被風沙毀壞,反而比之前更結實,更平整,仿佛被精心打磨過一樣。

族人們都沸騰了,他們歡呼着,跳躍着,紛紛涌向城牆,撫摸着那結實的土牆,臉上帶着難以置信的喜悅。阿吉木也跑了過去,他摸着城牆,能感覺到牆身的溼潤和堅硬,比之前用最好的膠土築的還要結實。他抬頭看向羅布泊的湖面,心裏充滿了感激——是神靈,在他們最絕望的時候,伸出了援手,保住了他們的城牆,保住了他們的希望。

昆莫走到阿吉木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帶着一絲顫抖:“孩子,看到了嗎?神靈都在幫我們。這說明,我們築城守護家園,是對的,是順應天意的。以後,我們更要好好祭祀水神和樹神,更要努力築城,不能辜負神靈的庇佑。”

阿吉木重重地點了點頭,眼淚再次流了下來,這一次,卻是喜悅和感動的淚水。他對着羅布泊的湖面,深深鞠了一躬,心裏默默祈禱:“謝謝水神和樹神,我們一定會好好築城,守護好這片土地,守護好所有族人,不辜負你們的保佑。”

當天下午,昆莫就下令,讓族人準備祭祀用品,要在高地上舉行一場盛大的祭祀儀式,感謝水神和樹神的庇佑。族人們紛紛行動起來,婦女們準備了最好的奶茶、幹餅和果酒,男人們則去胡楊林裏砍了最好的胡楊木,搭建了一個臨時的祭台,上面擺放着水神和樹神的神像——那是用玉石雕刻的,雖然不大,卻栩栩如生。

祭祀儀式開始時,夕陽正好從雲層中鑽了出來,灑在祭台上,灑在族人們的身上。昆莫作爲部落首領,站在祭台中央,手裏拿着一把用蘆葦編織的祭品,對着羅布泊的湖面,大聲念道:“尊敬的水神、樹神,感謝你們在危難之時庇佑樓蘭,保住我們的城牆,保住我們的家園。我們樓蘭人,定當世代供奉,敬畏自然,守護這片沙海中的綠洲,絕不辜負你們的恩情!”

說完,他把蘆葦祭品扔進湖裏,族人們也紛紛把自己準備的祭品——皮毛、玉石、幹果——扔進湖裏。湖面泛起一圈圈漣漪,仿佛是神靈在回應他們的祈禱。

阿吉木站在人群中,看着祭台上的父親,看着身邊歡呼的族人,看着遠處堅固的城牆,心裏充滿了力量。他知道,神靈的庇佑,不是讓他們坐享其成,而是給了他們繼續前進的勇氣和希望。接下來,他們要更加努力地築城,要讓這座城,成爲沙海裏最堅固的堡壘,成爲所有西域人的庇護所,不辜負神靈的保佑,不辜負帖木爾的犧牲。

神靈顯靈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很快傳遍了周邊的部落。焉耆部落的首領親自帶着禮物來到樓蘭,祝賀他們得到神靈庇佑;若羌部落也派來了使者,希望能和樓蘭結盟,一起築城,共同抵抗匈奴。昆莫熱情地接待了他們,和他們達成了盟約——以後,樓蘭、焉耆、若羌、且末四個部落,要互相幫助,互通有無,共同抵御外敵,共同守護羅布泊周邊的綠洲。

有了周邊部落的支持,樓蘭的築城工作進展得更快了。焉耆部落派來了擅長夯土的匠人,若羌部落帶來了最好的蘆葦,且末部落則提供了大量的牛羊,作爲族人的食物。四個部落的人一起幹活,雖然語言有些不通,卻配合得十分默契。夯土的號子聲、割蘆葦的“沙沙”聲、砍木材的“咚咚”聲,在高地上回蕩,像一首歡快的樂曲。

阿吉木也變得更加成熟、穩重。他不僅要帶着夯土隊幹活,還要負責協調四個部落的分工,解決大家遇到的問題。有時候,不同部落的人會因爲習慣不同而產生矛盾,阿吉木就會耐心地調解,告訴他們,大家都是爲了築城,爲了守護家園,要互相包容,互相理解。

這天,阿吉木正在和焉耆部落的匠人商量如何改進夯土的工具,阿依娜突然跑了過來,手裏拿着一個用彩線編織的小袋子,臉上帶着紅暈:“阿吉木,這個給你。”

阿吉木接過小袋子,打開一看,裏面裝着幾塊胡麻餅,還有一個用玉石雕刻的小弓箭——那是仿照帖木爾留下的弓箭雕刻的,雖然小巧,卻十分精致。他抬起頭,疑惑地看着阿依娜:“這是……”

“我娘說,你每天都很累,讓我給你送點吃的。”阿依娜低下頭,聲音很小,“那個小弓箭,是我用自己攢的玉石雕的,希望它能像帖木爾的弓箭一樣,保護你平安。”

阿吉木心裏一暖,看着阿依娜泛紅的臉頰,笑着說:“謝謝你,阿依娜。我很喜歡。”

阿依娜抬起頭,看到阿吉木的笑容,也笑了起來,眼睛像羅布泊的湖水一樣明亮。她指着遠處的城牆說:“你看,城牆已經快築到一半了,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住進城裏了吧?”

“是啊,”阿吉木點了點頭,看向遠處的城牆,心裏充滿了期待,“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住進城裏,再也不用怕匈奴人,不用怕風沙了。到時候,我們在城裏建學堂,讓孩子們學習認字;建集市,讓商隊來交易;建寺廟,供奉水神和樹神,感謝他們的庇佑。”

阿依娜聽得眼睛發亮:“那太好了!我還要在城裏種很多花,讓城裏像綠洲一樣漂亮。”

“好啊,”阿吉木笑着說,“到時候,我們一起種花。”

兩人相視一笑,夕陽的餘暉灑在他們身上,灑在堅固的城牆上,灑在熱鬧的工地上,一切都那麼美好,那麼充滿希望。

又過了一個月,樓蘭的城牆終於築好了。城牆高兩丈,長三百多丈,圍成一個長方形,像一條巨大的巨龍,守護着羅布泊岸邊的綠洲。城門用厚厚的胡楊木制成,外面包着鐵皮,上面刻着水神和樹神的圖案,顯得既莊嚴又堅固。城牆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瞭望台,站在上面,能看到幾十裏外的動靜。

築城完工的那天,四個部落的人都聚集在高地上,舉行了盛大的慶祝儀式。昆莫站在城門口,手裏拿着一把用黃金打造的鑰匙——那是仿照中原商隊帶來的鑰匙做的,象征着打開希望之門。他對着所有族人,大聲宣布:“從今天起,這座城,就叫‘樓蘭城’!它是我們四個部落共同的家園,是我們抵御外敵、守護綠洲的堡壘!以後,無論遇到什麼困難,我們都要團結在一起,守護好這座城,守護好我們的家園!”

族人們歡呼起來,聲音響徹雲霄。阿吉木站在人群中,看着雄偉的城牆,看着身邊歡呼的族人,看着阿依娜開心的笑容,心裏充滿了成就感。他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樓蘭城雖然築好了,但要讓它真正繁榮起來,還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他們要吸引商隊來交易,要發展農耕,要和周邊部落保持友好,要時刻警惕匈奴人的入侵。

但他不害怕,因爲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有父親,有巴圖長老,有阿依娜,有四個部落的族人,還有水神和樹神的庇佑。只要大家團結一心,就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就沒有擋不住的敵人。

夕陽落下,夜幕降臨。樓蘭城的城牆上,點燃了火把,像一條火龍,照亮了羅布泊的夜空。族人們圍着篝火,唱歌跳舞,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勝利。阿吉木拿着阿依娜送給他的小弓箭,坐在篝火旁,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裏默默發誓:他會用自己的一生,守護這座城,守護這裏的族人,讓樓蘭城,在這片沙海裏,永遠繁榮下去。

夜風拂過,帶來了羅布泊湖水的清香,也帶來了胡楊林的氣息。樓蘭城的夯土聲,雖然已經停止,卻仿佛還在沙地上回蕩,那是希望的聲音,是守護的聲音,是屬於樓蘭人,屬於這片沙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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