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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那個賤人,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就把修遠迷得團團轉!”
“我就是要讓她不痛快!最好讓她毀容,看她還怎麼勾引我兒子!”
這聲音,是婆婆的。
而錄音的背景裏,清晰地傳來張瑤溫柔的勸慰聲。
“媽,您別生氣。等會兒修遠回來了,看到您這樣又要擔心了。蛋糕我已經做好了,您放心。”
婆婆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她指着我,嘴唇哆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你......你......”
顧修遠臉上的表情更是精彩,震驚、憤怒、羞恥,交織在一起,讓他那張英俊的臉都有些扭曲。
他猛地轉頭,看向自己的母親和身後的張瑤。
“媽!嫂子!這是怎麼回事?”
張瑤的反應比婆婆快得多。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抱着顧修遠的大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修遠,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
她一邊哭,一邊用力地扇着自己的耳光,一下比一下響,“是我鬼迷心竅!我不該聽媽的話......我怕......我怕萱萱要趕我走,那我就沒地方去了......”
“我不是人!我對不起萱萱!你打我吧!你罵我吧!”
她演得聲淚俱下,把所有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卻又句句不離“聽了媽的話”、“怕沒地方去”,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被逼無奈、爲求生存才行差踏錯的可憐人。
好一招以退爲進,金蟬脫殼。
婆婆也反應過來了,立刻接上戲,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我兒子辛辛苦苦在外面打拼,這個女人在家裏作威作福,還要算計我們孤兒寡母!我不想活了!讓我死了算了!”
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無縫。
我爸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指責,當即開口,“一家人,何必鬧成這樣。”
“你嫂子也怪可憐的,老公沒了,寄人籬下,也是沒辦法。”
顧修遠被她們一左一右地哭嚎着,整個人都陷入了混亂。
他看看地上的母親,又看看跪着的張瑤,最後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我。
“萱萱......”他的聲音裏帶着懇求,“你看......事情已經這樣了。媽和嫂子都知道錯了,你就原諒她們這一次,行不行?家醜不可外揚,我們......”
“顧修遠。”我打斷他,“你到現在,還覺得這只是‘家醜’嗎?”
我走到他面前,直視着他的眼睛,“好,我再給你一個機會。”
我指了指地上的蛋糕殘骸,“把蛋糕送去做成分檢測,如果裏面沒有東西......”
“我不僅給你道歉,還淨身出戶,我名下所有的婚前財產,包括我父母給我的陪嫁,全都給你。”
“如何?”我又看向張瑤,“至於你,你不是怕沒地方去嗎?你放心,我走之後,這房子就是你的了。”
“你可以光明正大地住進來,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給我的蛋糕加料了。”
顧修遠的臉色鐵青,朝我怒吼,“去就去!”
“你不就是想逼我跟你道歉,逼我把嫂子趕走嗎?有必要把戲演得這麼全套?你不累我都看累了!”
“嫂子就是太善良了!才會被你騙得團團轉!”
5.
去檢測中心的路上,沒有人說話,只有我媽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啜泣聲。
“萱萱,你這是何苦呢,”她終於開口,“把日子過成這樣,你讓爸媽的臉往哪兒擱......”
我爸在前面開車,透過後視鏡看了我一眼,眼含怒意。
而顧修遠,他就坐在副駕駛。
他側過身,對我父母露出一個無比疲憊又歉疚的笑容:“爸,媽,都怪我。”
“是我沒照顧好萱萱,我沒想到她工作壓力這麼大,是我疏忽了。”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檢測中心的等待區,我和顧修遠各待在一個角落。
顧修遠走過來,在我耳邊輕聲說:“林萱,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現在收手給你嫂子道歉,我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張瑤也跟了過來,她拉着顧修遠的衣袖,柔弱地道,“弟妹,一家人何必鬧成這樣。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別爲了賭一口氣,毀了自己一輩子。”
“林小姐,顧先生,報告出來了。”
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員走了出來,手裏拿着一個牛皮紙文件袋。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我看着張瑤故作鎮定的臉,走上前。
在我接過文件袋之前,顧修遠伸手想搶,被我冷冷地一眼逼退。
我抽出那張薄薄的紙,深吸一口氣。
紙上赫然寫着:經檢測,送檢蛋糕的奶油中含有母乳成分。
我沒有說話,只是把那張紙,遞給了我身後鐵青着臉的父親。
我爸接過只看了一眼,便猛地後退一步,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我媽撲過去,看到結果後,身體一軟,扶着我爸才不至於摔在地上。
我冷笑一聲,將報告摔在顧修遠臉上,一步一步走向已經呆若木雞、渾身顫抖的張瑤。
我看着她慘白的臉,聲音平靜,“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奶油裏那股揮之不去的、甜膩又帶着腥味的‘特殊營養’,到底是什麼?”
我看着她驚恐至極的瞳孔,替她說出了答案:“是你爲了給你那個孽種兒子斷奶,擠出來的......母乳,對不對?!”
婆婆在最初的震驚過後,跳到我面前,指着我,“林萱,你憑什麼污蔑你嫂子的清白!”
“外面賣母乳的那麼多,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母乳就是你嫂子的?”
清白?我情不自禁地笑出聲。
我爲顧修遠的小公司拓展業務出差一年多。
顧修遠每個月都會給我寄手工點心以表思念。
我不喜太甜,他做得手工點心不甜卻有淡淡的奶味,很合我心意。
我多次追問顧修遠配料,他卻只說是獨門秘方。
於是我將其中一個帶去檢測機構檢驗配料表,想自己嚐試。
沒想到,檢測結果的成分表上卻赫然寫着母乳。
可我和顧修遠結婚五年,忙於事業,每次夫妻生活都做足了安全措施,我更是從未有懷孕跡象。
我不願懷疑顧修遠,便只當結果出了錯。
後來,我臨時回家取一份材料,手機裏彈出一條快遞取件信息。
我順路去了快遞點,可快遞單子上居然寫着嬰兒用品!
6.
“你胡說!林萱,你這個瘋子!”顧修遠眼中盡是被揭穿後的惱羞成怒,他猛地朝我撲過來,雙手死死抓住我的肩膀,唾沫星子幾乎噴在我的臉上,“這一切都是你臆想出來的!”
“是你自己生不出孩子,就想把髒水潑到所有人身上!”
“滾開!”
一道暴喝響起,是我爸。
他安頓好我媽,一個箭步沖上來,將顧修遠狠狠推開。
他高大的身軀擋在我面前,指着顧修遠的鼻子,氣到渾身發抖:“你這個畜生!離我女兒遠點!”
我穩住被他晃得發暈的身體,看着顧修遠那張猙獰的臉,扯出一個冰冷的笑。
“證據?你毀了我的人生,現在卻跟我要證據?”
我從包裏拿出一疊厚厚的體檢報告,
“三年前,我們事業穩定,你親手爲我熬制‘備孕補品’,你說你愛我,說你迫不及待想和我有一個家。”
我抽出第一份報告,狠狠甩在他臉上。
紙張劃過他的皮膚,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
“這是那一年的體檢報告,醫生說我身體健康,是極易受孕的體質!”
他的眼神開始閃躲。
“第二年,你更加殷勤。每天早晚兩碗,從不遺漏,甚至我出差,你都要視頻看着我喝下。”
“你身邊的每一個人,包括我爸媽,都誇你是世上最好的丈夫。”
我甩出第二份報告,紙張飄落在地。
“這是去年的報告,醫生說我的卵巢功能在急速衰退,他說這很不正常,卻查不出任何原因。”
“當時你抱着我,安慰我說沒關系,說你愛的是我,不是我的子宮。”
我說到這裏,看着他那張虛僞至極的臉,笑出了聲。
“顧修遠,你當時的演技,真好啊。”
他臉上的血色正在一點點褪去,嘴唇哆嗦。
“直到上個月,”我拿出最後一份報告,捏在手裏,紙張的邊緣被我攥得起了皺。“醫生看着我的報告,用一種同情的眼神告訴我,我的卵巢已經嚴重萎縮,幾乎沒有了功能。”
“他說,我這輩子,可能都無法再做母親了。”
我終於忍不住,眼淚洶涌而出,聲音都在發顫:“當時,我還以爲是我的錯!我甚至因爲這個診斷,對你充滿了愧疚!”
他被我逼得連連後退,直到後背抵在冰冷的牆壁上,退無可退。
“你還想要證據嗎?!”我猛地抬高音量,將那個一直藏在包裏最深處的密封物證袋,狠狠砸在他胸口!
“顧修遠!你以爲你做得天衣無縫嗎?早在我看到你買嬰兒用品的時候,我就保留了補品殘渣去醫院化驗。”
顧修遠猛地抬頭,“那天......那個快遞是你送的?”
我沒有回答,袋子掉在地上,露出裏面黑色的藥渣和另一份化驗單。
我指着那張化驗單,吼出了化驗結果:“雷公藤,長期小劑量服用,會造成不可逆的卵巢損傷,直至徹底喪失生育能力!”
“顧修遠,你不是想讓我懷孕。”
“你是從一開始,就想讓我斷子絕孫!”
“你知道你和你嫂子的事情見不得光,你就給我下毒,好讓你的私生子上戶口。”
7.
“你這個畜生!”我爸再也無法忍受,他繞過我,用盡全力揮出一拳,結結實實地砸在了顧修遠的臉上!
顧修遠被打得狼狽地撞在牆上,然後軟軟地滑落在地。
一縷鮮血,從他嘴角緩緩流下。
他癱坐在那裏,眼神渙散,所有的瘋狂、囂張、僞裝,都在這一拳之下,徹底崩碎。
“爲什麼?”我輕聲問,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問我自己這五年的婚姻,“顧修遠,我自問沒有半分對不起你。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爲什麼?”他抬起頭,渙散的眼神裏,慢慢聚攏起怨毒的恨意。
他咳着血沫笑了起來,“因爲你林萱高高在上!因爲你那個該死的設計師夢想比我還重要!因爲你全家都看不起我這個上門女婿!”
“所以你就和張瑤搞在了一起,甚至生了孩子。”
“但你貪圖我的人脈和資金,你需要我來幫你發展公司拓寬市場,所以你不能和我離婚。”
我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聲音冰冷,“所以,你就想出了這個一箭雙雕的毒計。”
“一邊用‘雷公藤’慢慢毀掉我的身體,讓我無法生育,讓我因爲愧疚對你的公司繼續盡心竭力。”
“一邊讓你和張瑤的私生子,以抱養的名義,名正言順地成爲顧家的長孫,繼承顧家的一切!”
“你毀掉我做母親的權利,不是因爲不愛孩子,而是爲了讓你那個孽種,鳩占鵲巢!”
“你胡說!”一直癱在地上的婆婆突然尖叫着爬起來,擋在顧修遠身前。
“我兒子不會做這種事!是你!是你自己生不出來,是你嫉妒小瑤能爲我們顧家傳宗接代!”
“是嗎?”我冷笑一聲,拿出手機,按下了播放鍵。
一段清晰的錄音在寂靜的走廊裏響起,是我偷偷放在客廳的錄音筆錄下的。
裏面是婆婆和張瑤的對話。
“媽,您說......修遠真的能狠下心嗎?我怕林萱萬一......”
“怕什麼!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那個林萱,仗着自己家裏有點小錢、有點人脈,整天嬌氣得不得了,哪裏有你一半賢惠!”
“等她徹底生不出來了,我乖孫兒就是顧家唯一的根!”
“到時候,林家的錢,顧家的產,還不都是我們乖孫的!她一個不下蛋的母雞,就乖乖給我們當一輩子保姆吧!”
錄音結束,滿場死寂。
我爸氣到渾身發抖,指着婆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而婆婆,她聽着自己那惡毒又得意的聲音,臉色灰敗。
她看看我,又看看手足無措的張瑤,氣急攻心,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眼看最後的靠山也倒了,顧修遠徹底陷入絕望。
他猛地推開昏死的母親,爬起來,惡狠狠地指向瑟瑟發抖的張瑤。
“都是她!都是這個賤人勾引我的!”他聲嘶力竭地咆哮,“是她出的主意,說只要你生不了孩子,我們的兒子就能名正言順地繼承家業!我都是被她騙了!”
張瑤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她大概也沒想到,這個對她百依百順的男人,反咬起來竟如此凶狠。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哭得撕心裂肺,幾欲昏厥:“修遠......你怎麼能......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女人,我能有什麼壞心思?我只是太愛你了啊......”
她轉向我,跪倒在地,砰砰地磕頭:“弟妹!我錯了!都是我的錯!”
“你放過修遠吧,他只是太想要一個孩子了!所有的罪都讓我一個人來背!”
8.
我冷漠地看着她,甚至還鼓了鼓掌,“演得真好。”
在她和顧修遠驚疑的目光中,我再次拿出手機,將一段早已準備好的視頻,放了出來。
視頻裏,張瑤正赤裸地依偎在一個男人懷裏,男人沒有露臉。
她一邊嬌笑着給男人喂葡萄,一邊數着手裏的一沓沓現金。
“顧修遠那個蠢貨,還真以爲我愛上他了。”
“等我把他爲我兒子準備的信托基金弄到手,我們就去加拿大,再也不回來了。”
男人親了她一口:“那孩子怎麼辦?”
張瑤不屑地撇撇嘴:“一個拖油瓶罷了,到時候找個借口扔給顧家那對老不死的。反正他們就認那個‘孫子’。”
他呆呆地看着屏幕,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個孩子......不是我和你的?”
張瑤沒有說話,我替她回答道,“當然不是。”
“不可能!”顧修遠雙眼通紅地看着我,“我做過親子鑑定報告,我親手送去的材料,找得機構,怎麼可能不是我的!”
我悠然一笑,“怎麼不可能?這孩子,是你哥哥顧朗的。”
“他在鑑定中心做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可我哥他早就死了!我親手把他的遺體送去了殯儀館。”
張瑤跪着走到我腳下,拉着我的褲腳,臉上驚慌,“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繼續道,“火化的就是個人體模型!”
“你哥假死是因爲婆婆偏心,把房子和錢都留給了你,他不甘心。”
“而你,張瑤每天都往你常喝的養生茶裏下藥,你早就沒了生育能力。”
顧修遠如遭雷擊,徹底垮了下去,“不......不......這不是真的......你在騙我!!”
這個真相,比出軌,比私生子,更讓他崩潰。
就在這時,一隊警察推開門走了進來。
我爸迎了上去,“警察同志,我們以故意傷害罪舉報顧修遠、王美蘭、張瑤三人,所有證據都在這裏。”
當警察將手銬銬在顧修遠手腕上時,他突然癲狂大笑。
“哈哈哈哈......林萱!你以爲這樣你就贏了嗎?”
他被警察架起來,猛地轉頭死死瞪着我,“你毀了我!但你得到了什麼?你什麼都沒有了!”
“你這輩子都生不了孩子!而我,就算我哥沒死,我也至少還有個名義上的兒子!”
“我們顧家的香火還在!你呢?你就是個絕戶!哈哈哈哈!”
我爸媽氣得幾乎要沖上去,被警察死死拉住。
而我,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官司打了一年。
顧修遠和張瑤數罪並罰,被判處重刑。
婆婆王美蘭作爲共犯,也沒能逃脫法律的制裁。
顧家的公司因爲醜聞,被合約方索要天價賠償金,很快就宣告破產。
我媽抱着我,哭得泣不成聲。
“萱萱,是媽媽對不起你......媽媽瞎了眼,把你嫁給這麼一個畜生......”
我搖了搖頭,輕輕抱住她。
那道傷疤曾經很痛,但現在,當一切塵埃落定,我只想和家人一起,好好地走向未來。
一年後,我遠赴法國進修。
期間我收到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是獄中的顧修遠:“萱萱,我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看着短信,輕笑一聲,將他拉黑。
完成學業後,我回國開了一家個人設計工作室,打響了自己的品牌,合作紛紛而至。
不能生育又如何?我的事業,不需要任何點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