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日宴結束,霍硯年親自來接白薇薇回家。
看到心上人上了哥哥的車,霍硯生心中憤懣,沒忍住多喝了幾杯。
他獨自走到回老宅的路上,冷不丁看到了一個高大的男人,懷裏摟着一個女人。
女人瑟縮在他懷裏,漏出滿身傷痕的手臂。
不知爲何,他總覺得這一幕格外眼熟。
還想細看時,卻突然撞上了渾身是血的,白薇薇的經紀人。
她手無足措地拉着霍硯生:
“小霍總,不好了!”
“薇薇在回家路上遇到暴徒,被人捅傷了!您快去看看吧!”
霍硯生臉色大變,匆匆離開。
他突然想起來爲何覺得剛才的人熟悉了。
就在兩千年,他和哥哥霍硯年也在山腳下遭到了不明人員的襲擊,是林慕聲出手救了他們。
那晚的慕聲卜卦救人,累到脫力,被自己抱在懷裏,就和剛才的場景一樣。
如果林慕聲來,薇薇是不是就有救了呢?
霍硯生抿了抿唇,腳下轉了個彎:
“我先回一趟老宅。”
回到老宅,霍硯生頓時臉色鐵青。
關着我的房間此刻漆黑一片,裏面空空如也,他一把抓起管家,怒吼道:
“夫人呢?”
管家瑟瑟發抖:
“我一直在樓下,沒留意發生了什麼。”
“太太...或許是和您鬧脾氣了吧。”
“從前太太不是也這樣,沒過幾天就自己回來了。”
霍硯生一想,確實如此。
從前我和他鬧脾氣沒幾天,想着他臉皮薄,總是主動低頭認錯。
這一次,霍硯生還是覺得我會這樣。
他想了想,吩咐道:
“你在這守着,等太太回來了,讓她趕緊去白薇薇那祈福卜卦!”
管家連聲應是,他這才滿意離開。
5.
我被師兄帶回了道觀。
可還是晚了一步,師傅最終還是沒用等到我回來。
我和師兄圍着師傅,哭得痛不欲生。
葬了師傅後,我在許久不曾居住的房間裏發現了一封信。
是師傅留給我的。
【徒兒林慕聲親啓: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師傅已經離開了。但死亡並不是終點,只是走出了時間。爲師希望你歷情劫,並非是想看到你被男人害得遍體鱗傷,而是希望你能走出情愛,心懷天下——世間無愛破情局,無情破全局...】
我楞楞地看着這封信,早已淚流滿面。
原來師傅他什麼都知道,只有我被霍硯生騙的團團轉,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
我悔恨莫及,攥着信封嗚咽出聲。
師兄走了進來,輕聲安慰道:
“師妹你別哭,情劫難渡,我和師傅從來沒有怪過你。”
“師傅也算到了你遲早會離開霍硯生的,只是不知,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啊?”
“師兄,我已經想清楚了,我要重拾卜卦之術,濟世救人。”
對於霍硯生,我早已沒了任何期待,但師傅對我的叮囑,卻不敢忘,
“師傅說,無愛破情局,無情破全局,我無情無愛,想必卦術會精進不少。”
師兄深吸了口氣,沒想到我能做的那麼絕:
“師妹當真果斷,只是你一心斬斷前塵,萬一霍硯生不肯,死纏爛打該怎麼辦?”
我淡淡一笑,用斷指戳了戳卜骨:
“師兄,他接下來恐怕分身乏術了。”
“根據卦象,他和他的心上人,馬上就要分崩離析了呢。”
—
霍硯生坐在老宅,只覺得渾身難受。
沒有我在的這兩天,他着實不太好過。
待在空空蕩蕩的老宅裏,實在太難受了。
他和我一起生活了兩年,他未曾想到,自己早就習慣了有我的日子。
陡然只剩下他一個,連空氣都安靜地可怕。
他本以爲我生一晚上悶氣就自己回來了,可沒想到一周過去了,我依然不見人影。
他開始害怕,心髒一抽一抽地疼。
白薇薇見到他這幅魂不守舍的模樣,危機感頓生,總是有意無意地差使他做各種事情。
從前自己是願意的。
可是次數多了,就連霍硯生也不得不思考。
是不是就是因爲這樣,他的聲聲才離開了呢?
這天,白薇薇又讓他開三個小時車去城南買愛吃的栗子蛋糕。
可剛出別墅沒多久,前方就封路了。
霍硯生原路折返,卻不經意間聽到了白薇薇和哥哥的對話。
“阿年,我總感覺阿生最近很奇怪,他會不會是真的愛上林慕聲了?”
“那不可能,我弟弟有潔癖,他知道林慕聲是我玩過的女人。”
“可是...”白薇薇還是有些猶豫。
“你在擔心什麼?大不了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他好了——林慕聲是我看上的女人,我睡了之後不想負責,這賤女人又死纏爛打的,幹脆讓你勾引霍硯生來替我負責。他要是聽到這個,肯定會惡心的不會再想那個女人了!”
“阿年!”白薇薇拔高了聲調,“那你讓我以後怎麼面對阿生?我又如何開口啊!”
“有什麼不能開口的,反正這家夥跟你的狗似的,你招招手他就去了”
“這多好玩兒啊,你是我霍硯年的狗,而霍硯生呢,又是你的狗...”
霍硯生站在門口,手猛然攥緊,煙被捏進肉裏,指縫被燙變形了也渾然不知。
他閉上眼,心頭那片純淨的月光似乎片片碎裂。
他的薇薇,竟然是大哥的幫凶。
就因爲大哥一夜情不想負責,她就要毀掉自己和我的人生。
他突然想起生日宴上林慕聲哭紅的眼眶,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模樣,心頭大震。
是他罪大惡極,硬生生用鈍刀把林慕聲對他的愛一點一點剜了下來。
丟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6.
我從未想過離開了道觀還能再見到霍硯生。
我拜別師兄後,獨自來到靠海的城市,開了個直播間,專爲天下失意人卜卦。
只卜姻緣。
因爲我戴着面紗,所以直播間裏的人也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根本猜不到我的住所。
我打開房間,靜靜地看着來人。
幾月不見,他瘦了。
霍硯生顫着手,聲音哽咽:
“聲聲...我好想你啊。”
他手上還提着一副破舊的卜骨,是生日宴上摔碎的那個,重新粘合的。
“我...我把他們撿回來拼好了,聲聲你不要生氣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不爲所動,指了指牆角一個純金的盒子:
“霍硯生,我這裏有純金的卜骨,純銀的卜骨,甚至還有鑲着滿鑽的卜骨,你覺得我會稀罕你手裏的那個?”
他大驚失色:“可這不是你師傅的遺物嗎,難道你連你師傅都不在乎了嗎?”
“我師傅自然與我同在。”我點了點胸上的吊墜,那裏有我師傅的骨灰,“如果他看到曾經送我的禮物被你這麼對待,肯定會生氣的。”
“所以我一比一打造了幾個更珍貴的。”
聞言,霍硯生怔住了,他不甘心地再次說道:
“可是聲聲,如果你喜歡這些,我也同樣能給你,甚至能給你更好的,你能不能跟我...”
“夠了!霍硯生!”我忍無可忍,重重打斷了他的話。
“從前我對你真情實意,你不懂珍惜,如今我參悟塵世,你倒是巴巴地湊上來了。”
“你當我是你的什麼?一條呼之即來招之即去的狗麼!”
“你若真心愧疚,以後就不要再來了,此生不再出現,就是你最好的贖罪!”
那晚之後,霍硯生便銷聲匿跡了。
不僅如此,連各大媒體也拍不到他的蹤影。
我心有戚戚然,總覺得有事發生。
想爲他卜上一卦,卻不想爲了該死的男人浪費時間。
索性關了直播間,天南海北的玩。
再次回頭住所時,卻發現消失已久的霍硯生竟就在我家。
他綁了白薇薇來向我贖罪。
一見我,他晃了晃手中的尖刀,笑得病態:
“聲聲,我回去後想了想,只是道歉,恐怕不足以證明我的歉意。”
“所以我把這賤女人綁來了,她毀了我們,我要讓她血債血償!”
話音剛落,他手中的匕首猛然一劃,精準無誤地切入了她的腳踝。
白薇薇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子劇烈掙扎起來。
鮮血順着腳踝流淌,染紅了地面。
我踉蹌着後退半步,望着近乎瘋魔的霍硯生,啞聲道:
“霍硯生!你又在發什麼瘋!這是犯法的,你知道嗎!”
“你報復了她,同時也會毀了你自己!”
他欺身上前,眼底翻涌起一絲亮光,低低的笑了:
“聲聲,我就知道你心裏還是有我的,你在乎我對不對?”
“可是,我已經做好準備了;償還了欠你的債,你就會原諒我了。接下來,就是斷指了...”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彷佛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你還不知道吧,當年你被打斷手指的肇事者,就是白薇薇找的,她當時跪在我身邊,求我一定幫幫她,不能讓你卜出她和霍硯年的勾當!”
白薇薇的瞳孔驟然緊縮,她想求饒,可是所有的言語都被恐懼堵在了喉間。
霍硯生緩緩蹲下身,匕首的刀尖劃過手腕。
她猛的掙扎起來,渾身發抖。
匕首落下的刹那,門外突然傳來破門聲。
幾道黑影撞開鐵門,有力的呼聲炸開:
“警察!放下武器!”
霍硯生的刀僵在半空中,警察眼疾手快,迅速奪下。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強行扣住,匕首“當啷”跌落。
白薇薇也被順利救出。
送走他們後,我緩緩靠着牆壁,長舒了一口氣。
就在進門前,我已經發現了屋內的不對勁,於是多留了個心眼,提前報警了。
否則就霍硯生今天不正常的狀態來看,誰知他還會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情來。
7.
這件事之後,我還特意多關注了一段時間的熱搜,想跟進後續。
但霍家出手了,這件事情不僅杳無音訊,就連霍硯生本人也沒有受到懲罰。
只是影後白薇薇因爲受傷,暫時息影了一陣子。
看來霍硯年不愧是霍家掌權人,手段就是狠辣。
本以爲這輩子不會再看到霍氏兄弟的消息了,結果不出一周,熱搜爆炸了。
師兄在道觀做法事,都連發三條消息找我確認真假。
原來是霍家兄弟反目了。
白薇薇不知自己懷孕了,那天受了驚嚇,肚子裏的孩子沒了。
霍硯年好不容易得了個孩子,硬生生被弟弟弄沒了,心中自然有怨氣。
可再生氣,爲了家族名譽,也只能幫霍硯生平了熱搜。
他本想找個機會勸誡弟弟沒必要爲了個女人鬧到如此地步。
可沒想到他還沒開口,霍硯生一紙文件告到中央,舉報霍氏偷稅漏稅。
霍氏是整個京市最大的家族,名下產業無數,消息一出,舉國震驚。
霍硯年什麼準備都沒有就被帶走調查,白薇薇趕緊撇清關系,迅速離婚。
現在整個公司上下亂作一團。
霍硯生卻在此時不見了蹤影。
圍觀這條熱搜時,師兄正在我身邊拍着大腿嘆息:
“哎呀真虧賊啊,早知道上個月就該把霍氏的股票拋售的!這都要跌停了!”
我磕着瓜子笑道:
“大少爺,卡裏存錢幾百萬,還在乎股市這點蠅頭小利呢?”
這時,房門突然被撞開,渾身泥濘的霍硯生跌了進來。
師兄迅速將我護在身後,卻見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對不起...”他聲音沙啞,眼圈深陷,指甲深深地嵌入地板,“聲聲,這些年對你的不公,造成的傷害還有欺騙,我還不完了,我把命賠給你...”
“當年沒有攔着白薇薇,是我的錯,這個賠給你。”
他手起刀落,生生剁下兩根手指來。
“你瘋了!!”
師兄沖上去奪刀,卻被他反手推開。
窗外突然下起暴雨,狂風呼呼作響,他一步步走上前,將刀塞進我的手裏。
“聲聲,我對你的贖罪,只有你親自動手才行。”
隨着窗外一聲驚雷劈下,我才驚覺他的胸膛遍布疤痕,新舊傷交錯。
這些,都是他自殘時自己劃的。
“我不需要你的命。”我猛地收回手,刀尖帶過他的肌膚,沁出一顆顆血點,“你就當我們互不相欠了吧,爲你背上因果債,不值得。”
霍硯生僵在原地,似乎不值得三個字狠狠刺傷了他的心。
“聲聲...”
他絕望地看着我,發出不知是笑還是哭的嗚咽:
“你連贖罪的機會都不肯給我了嗎?”
師兄悄聲靠近,找準機會一把奪過匕首。
霍硯生眼神一凜,沖着師兄的臉就要揮拳,我挺身而出,拉扯間,一枚鑽戒飛落,掉入了茫茫暴雨中。
他身子一晃,扭身沖出了屋子,跪在滿是泥濘的地上摸索着鑽戒。
“聲聲....戒指丟了。”他在無邊夜色中,哭得不能抑制。
師兄迅速關上門,我扶着他的肩,整個人癱軟在地。
直到第二天暴雨停止,霍硯生也不見了蹤影。
8.
許多年後,我成了卜卦大師,逐漸也開放了新的業務,諸如財運,前程,學業之類的。
在財運的誘惑下,求姻緣的人越來越少。
直到某天,我連線到了一個哭泣的女人。
她抽噎着說,她近來發現自己的老公出軌了,可是她剛生產沒多久,既沒有鬧離婚的底氣,也沒有湊合着過的勇氣。
於是她找上門,想算一算自己的老公什麼時候能回歸家庭。
我看着自己一卦三千的卦金,默默地將她送的禮物原路退回了。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你丈夫的八字克你,跟他在一起你發不了財,趁現在哺乳期,孩子的撫養權好爭取,你可要抓緊時間啊。”
“今日有緣,我再免費送你一個事業卦,你面中帶財,四十歲前必有貴人相助,望你日後常常社交,不要爲了家庭浪費了自己在事業上的天賦!”
女人連連道謝,退出了直播間。
彈幕瞬間沸騰起來:
【啊啊啊啊什麼情況,大大今天怎麼那麼好!!我也要送!】
【我是小學生,送我送我!】
【大大說的好有感覺,好像自己也經歷過似的,難道大大以前也經歷過老公出軌麼?】
我看着滾動的彈幕,心裏嘆了口氣。
不知什麼時候,這樣的事情能再少一點就好了。
於是,我偷偷開了個小號,填上了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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