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的那個雪夜,寧霜華永遠無法忘記。
寒風呼嘯,卷着鵝毛大雪拍打在青蓮庵的窗櫺上。七歲的寧霜華蜷縮在禪房的角落裏,緊緊抱着母親留給她的那柄短劍。劍鞘上刻着"霜華"二字,那是父親親手爲她刻下的名字。
"小姐,別怕。"老仆李忠用粗糙的大手輕撫她的頭發,聲音沙啞,"老奴拼了這條命,也會護你周全。"
寧霜華咬緊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的眼前不斷閃現着幾個時辰前的恐怖景象——火光沖天,慘叫聲此起彼伏。她親眼看見父親寧遠山被三個黑衣人圍攻,母親蘇映雪爲保護父親,胸口被一柄長刀貫穿...
"忠伯,爹娘真的...都死了嗎?"寧霜華的聲音顫抖着,像一只受傷的小獸。
李忠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他蹲下身,與寧霜華平視:"小姐,記住今晚看到的一切。總有一天,你要爲老爺夫人報仇。"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李忠臉色驟變,迅速將寧霜華推到佛像後的暗格中:"別出聲!"
暗格狹小黑暗,寧霜華透過縫隙看到三個黑衣人破門而入,刀光一閃,李忠倒在了血泊中。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
"搜!那小丫頭一定在這裏!"爲首的黑衣人厲聲道。
就在此時,一道白影閃過,劍光如雪。寧霜華只看見一個身着白衣的女子手持長劍,幾個起落間,三個黑衣人已倒地不起。
"出來吧,孩子。"白衣女子聲音清冷,卻帶着一絲溫柔。
寧霜華從暗格中爬出,跪在李忠身邊,眼淚終於決堤而出。
白衣女子輕嘆一聲:"我是寒梅師太,從今以後,你便跟着我吧。"
寧霜華抬起淚眼,看到師太手中握着一塊染血的玉佩——那是從黑衣人身上取下的。玉佩上刻着一個奇怪的符號,像是一朵扭曲的花。
"師太,那是什麼?"寧霜華指着玉佩問道。
寒梅師太眉頭緊鎖:"血蓮教...江湖上已經銷聲匿跡多年的邪教。"她收起玉佩,伸手扶起寧霜華,"孩子,記住這個標志。總有一天,你會找到真相。"
第二章 寒梅授藝
十五年光陰如白駒過隙。
青蓮庵後的練武場上,一道白色身影如鬼魅般穿梭於竹林之間。劍光閃爍,寒氣逼人,所過之處竹葉紛紛斷落,切口平整如鏡。
"霜天十六式,第七式'寒星點點'還不夠快。"寒梅師太站在一旁,手中竹杖輕點地面,"記住,霜華劍法的精髓在於'快、準、狠'三字。你的仇人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寧霜華收劍而立,額上沁出細密汗珠。二十二歲的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目如畫卻冷若冰霜,一雙杏眼中藏着化不開的仇恨。
"師太,我再練一次。"她聲音清冷,不帶一絲波瀾。
寒梅師太搖搖頭:"今日到此爲止。你心有雜念,再練也是徒勞。"
寧霜華握劍的手微微顫抖:"昨夜又夢到那個雪夜...我看到爹娘的血染紅了整片雪地。"
師太走近,輕輕按住她的肩膀:"十五年過去,江湖格局已變。血蓮教銷聲匿跡多年,但爲師近日得到消息,他們可能重出江湖。"
寧霜華眼中寒光一閃:"在哪裏?"
"金陵城。"師太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三日後,江南武林盟主沈天雄舉辦五十大壽,各路豪傑齊聚。據傳有人見到血蓮教標志出現在沈府附近。"
寧霜華接過信箋,指尖因用力而發白:"我明日就動身。"
"且慢。"師太轉身回禪房,取出一柄通體雪白的長劍,"這是你父親當年的佩劍'霜天刃',現在交還給你。"
寧霜華雙手接過長劍,緩緩抽出劍鞘。劍身如秋水般澄澈,寒氣逼人。她輕撫劍身,仿佛能感受到父親當年的氣息。
"記住,"師太語重心長,"仇恨可以驅使你前進,但不要被它吞噬。江湖險惡,你要學會分辨真假善惡。"
寧霜華鄭重地點頭,卻暗自咬牙——血債必須血償。
第三章 金陵風雲
金陵城,秦淮河畔。
寧霜華一襲白衣,頭戴鬥笠,腰間懸着霜天刃,走在繁華的街道上。她刻意收斂氣息,卻仍引來不少路人的側目。
"聽說了嗎?沈盟主這次大壽,連朝廷都派人來祝賀了。"路邊茶攤上,兩個江湖人士正在低聲交談。
"可不是,據說六扇門總捕頭鐵手判官親自帶隊。最近江湖上不太平啊,血蓮教餘孽又出來活動了..."
寧霜華腳步一頓,轉身走向茶攤,放下一塊碎銀:"兩位大哥,不知沈府怎麼走?"
兩人抬頭,看到鬥笠下那張絕美的容顏,不由得一愣。其中一人連忙道:"姑娘沿着這條街直走,到朱雀橋右轉,最大的那座宅子就是。"
寧霜華微微頷首,正要離開,另一人卻叫住她:"姑娘看着面生,也是來給沈盟主賀壽的?"
"路過此地,聽聞沈盟主大名,特來瞻仰。"寧霜華淡淡道。
那人笑道:"那姑娘可趕巧了。今晚沈府設宴,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會到場。不過..."他壓低聲音,"最近金陵城不太平,姑娘一個人要小心。"
寧霜華眼中閃過一絲警覺:"多謝提醒。"
離開茶攤,寧霜華沒有直接前往沈府,而是找了間客棧住下。她需要先摸清情況,再決定如何行動。
入夜後,寧霜華換上一身夜行衣,悄然離開客棧。借着月光,她輕盈地躍上屋頂,向沈府方向掠去。
沈府張燈結彩,賓客如雲。寧霜華潛伏在一棵大樹上,觀察着進出的每一個人。突然,她的目光鎖定在一個身着錦袍的中年男子身上——那人腰間掛着一塊玉佩,正是血蓮教的標志!
寧霜華心跳加速,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劍柄。就在她準備行動時,一道黑影從側面襲來!
"什麼人?"寧霜華反應極快,側身避過,霜天刃已然出鞘。
黑影輕笑一聲:"姑娘好身手。不過沈府不是誰都能闖的地方。"
借着月光,寧霜華看清對方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劍眉星目,手持一柄烏黑長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讓開。"寧霜華冷聲道。
男子搖頭:"在下蕭雲瀾,受沈盟主之托巡視府邸安全。姑娘若是賓客,請走正門;若是刺客..."他眼神一凜,"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寧霜華不想糾纏,轉身欲走。蕭雲瀾卻長劍一橫,攔住去路:"姑娘還沒說清楚來意。"
"找死!"寧霜華怒喝一聲,霜天刃化作一道白光直刺蕭雲瀾咽喉。
蕭雲瀾顯然沒料到她出手如此狠辣,倉促間舉劍格擋。"錚"的一聲,火花四濺,他被震退數步,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好劍法!姑娘是哪派高手?"
寧霜華不答,劍招連綿不絕,將蕭雲瀾逼得連連後退。眼看就要將他逼入絕境,突然四周火把亮起,十幾個沈府護衛圍了上來。
"有刺客!保護盟主!"
寧霜華心知不妙,虛晃一劍,縱身躍上屋頂。蕭雲瀾大喝一聲"哪裏走!",緊隨其後追了上去。
兩人在金陵城的屋頂上追逐,寧霜華輕功極佳,但蕭雲瀾竟也不落下風。眼看甩不掉對方,寧霜華猛然轉身,霜天刃直指蕭雲瀾心口:"再追我就不客氣了!"
蕭雲瀾停下腳步,舉起雙手表示無害:"姑娘別誤會,我只是好奇。以你的身手,爲何要夜探沈府?"
寧霜華冷冷道:"與你無關。"
"或許我能幫忙。"蕭雲瀾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正色道,"我看姑娘劍法中帶着青蓮庵的影子,可是寒梅師太的高徒?"
寧霜華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你認識師太?"
"三年前曾蒙師太指點劍法。"蕭雲瀾抱拳行禮,"在下蕭雲瀾,家父蕭遠峰,與寒梅師太是故交。"
寧霜華略一沉吟,終於稍稍放鬆警惕:"寧霜華。"
"原來是寧姑娘。"蕭雲瀾眼睛一亮,"不知寧姑娘夜探沈府所爲何事?或許在下能幫上忙。"
寧霜華猶豫片刻,決定試探一下:"你可知道血蓮教?"
蕭雲瀾臉色驟變:"血蓮教?他們不是十五年前就被武林正道剿滅了嗎?"
"他們又出現了。"寧霜華緊盯蕭雲瀾的反應,"就在沈府。"
蕭雲瀾眉頭緊鎖:"此事非同小可。寧姑娘可有證據?"
寧霜華正要回答,突然遠處傳來一陣騷動。兩人循聲望去,只見沈府方向火光沖天,喊殺聲四起。
"不好!"蕭雲瀾臉色大變,"出事了!"
寧霜華二話不說,施展輕功向沈府疾馳而去。蕭雲瀾緊隨其後,心中暗自驚訝於寧霜華的輕功造詣。
當兩人趕到沈府時,眼前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數十名黑衣人正在府中大開殺戒,賓客們四散逃命。更可怕的是,那些黑衣人胸前都佩戴着血蓮教的標志!
"果然是血蓮教!"寧霜華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霜天刃出鞘,如一道白色閃電沖入戰團。
蕭雲瀾來不及阻攔,只得拔劍跟上。兩人一白一黑,如兩道旋風般殺入敵陣。寧霜華的霜天十六式威力驚人,所過之處血蓮教徒紛紛倒地。蕭雲瀾的劍法則剛猛霸道,與寧霜華的靈巧形成鮮明對比卻又配合默契。
"沈盟主在哪?"蕭雲瀾一邊戰鬥一邊高聲問道。
一個受傷的護衛指着後院:"盟主...盟主被他們逼到祠堂去了!"
寧霜華與蕭雲瀾對視一眼,同時向後院沖去。一路上,血蓮教徒越來越多,兩人不得不放慢腳步。
"這些人的武功路數..."寧霜華一劍刺穿一個敵人的喉嚨,皺眉道,"不像是血蓮教的傳統武學。"
蕭雲瀾點頭:"更像是軍中刀法。奇怪..."
終於殺到祠堂外,兩人聽到裏面傳來激烈的打鬥聲。破門而入的瞬間,寧霜華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她傍晚時注意到的那個佩戴血蓮教玉佩的中年男子!
男子手持一柄奇形彎刀,正與一位白發老者激戰。老者顯然已經受傷,動作越來越遲緩。
"沈盟主!"蕭雲瀾大喊一聲,沖上前去。
寧霜華卻站在原地,死死盯着那個中年男子。十五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雖然當時年幼,但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個聲音,那個在雪夜中下令屠殺她全家的聲音!
"是你..."寧霜華的聲音因仇恨而顫抖,"十五年前,霜華劍派滅門慘案的主謀!"
中年男子聞言一愣,轉頭看向寧霜華,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霜華劍派?寧遠山的女兒?你居然還活着?"
這句話等於承認了自己的罪行。寧霜華眼中殺意暴漲,霜天刃發出一聲清吟,整個人化作一道白光直刺中年男子心口!
男子倉促間舉刀格擋,卻被這一劍震退數步,虎口迸裂。他臉色大變:"霜天十六式?寒梅那老尼姑竟然把這套劍法傳給了你!"
"血債血償!"寧霜華劍招如狂風暴雨,逼得男子連連後退。
蕭雲瀾扶起受傷的沈天雄,震驚地看着這場對決。他從未見過如此凌厲的劍法,更沒想到寧霜華與血蓮教有如此深仇大恨。
就在寧霜華即將得手之際,祠堂外突然射來一支暗箭,直取她後心!蕭雲瀾眼疾手快,揮劍格開暗箭,但這一分神,那中年男子抓住機會,一刀劈向寧霜華面門。
寧霜華側身閃避,仍被刀鋒劃破左肩,鮮血頓時染紅白衣。她悶哼一聲,不退反進,霜天刃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刺出,正中男子右胸!
"啊!"男子慘叫一聲,踉蹌後退。此時大批血蓮教徒涌入祠堂,將他護在中間。
"撤!"男子咬牙下令,同時惡狠狠地盯着寧霜華,"小丫頭,我們還會再見的!"
血蓮教徒丟下幾枚煙霧彈,待煙霧散去,已不見蹤影。
寧霜華想要追擊,卻被蕭雲瀾攔住:"你受傷了,而且他們人多勢衆。"
"放開我!"寧霜華掙扎着,"那人是我的殺父仇人!"
蕭雲瀾緊緊抓住她的手腕:"冷靜點!你現在追上去只會送死!"
寧霜華怒視蕭雲瀾,眼中的仇恨讓蕭雲瀾心頭一震。就在這時,沈天雄虛弱地開口:"姑娘...你剛才說...霜華劍派?"
寧霜華轉向沈天雄,眼中的仇恨稍稍褪去:"沈盟主認識家父?"
沈天雄艱難地點頭:"寧遠山...是我的結拜兄弟。十五年前那場慘案...我一直懷疑是血蓮教所爲,但苦於沒有證據..."
寧霜華單膝跪地:"請沈盟主告訴我,剛才那人是誰?"
沈天雄面露痛苦之色:"他叫趙無赦,表面上是江南鹽商,實際上...咳咳..."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一口黑血。
"盟主中毒了!"蕭雲瀾驚呼。
沈天雄抓住寧霜華的手,用盡最後力氣說道:"趙無赦...不只是血蓮教...他背後還有..."話未說完,一代武林盟主已然氣絕身亡。
寧霜華呆立原地,手中緊握着沈天雄留下的一塊玉佩——與當年滅門夜所見一模一樣!
蕭雲瀾沉痛地合上沈天雄的雙眼,起身對寧霜華說道:"寧姑娘,看來我們的敵人是同一個。從今往後,你的仇就是我的仇。"
寧霜華抬頭看向這個相識不到一天的年輕人,第一次認真打量他。月光下,蕭雲瀾的眼神堅定而真誠,讓她冰冷的心中泛起一絲暖意。
"爲什麼幫我?"她輕聲問道。
蕭雲瀾微微一笑:"江湖兒女,快意恩仇。更何況..."他看向沈天雄的遺體,"沈盟主對我恩重如山。"
遠處傳來官兵的呼喝聲,蕭雲瀾拉起寧霜華:"六扇門的人來了,我們得趕緊離開。血蓮教重現江湖,沈盟主遇害,這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寧霜華最後看了一眼沈天雄的遺體,握緊手中的玉佩:"趙無赦...無論你背後是誰,我寧霜華誓要你血債血償!"
兩人縱身躍上屋頂,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金陵城上空,烏雲密布,預示着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