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沉重的靴子踩在結冰的台階上,發出 “咯吱咯吱” 的脆響,像是在敲打着王聲輝的神經。他握緊手裏的棒球棍,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指腹蹭過金屬棍身的防滑紋路,冰涼的觸感反而讓他混亂的心跳稍微平穩了些。剛才老李的鬧劇還沒過去多久,現在又來這麼多人,顯然不是來串門的 —— 在 - 40℃的極寒裏,除了搶物資,沒人會冒着凍僵的風險在樓道裏亂晃。
他湊到貓眼上往外看,樓道裏的聲控燈早就滅了,只有從窗戶透進來的慘白天光,照亮了三個裹得嚴嚴實實的身影。爲首的是個高個子男人,穿着一件破了口子的羽絨服,露出裏面發黃的棉絮,手裏拎着一根鏽跡斑斑的鋼管,正低頭跟旁邊兩個人說着什麼,嘴一張一合,白色的哈氣在眼前炸開,又瞬間被冷風卷成細碎的冰晶。旁邊的兩個人,一個瘦得像麻杆,手裏攥着根撬棍,指關節因爲用力而發青;另一個矮胖的,揣着把水果刀,刀鞘露在外面,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王聲輝家的防盜門,像餓極了的狼盯着籠子裏的雞。
“裏面的人聽着!開門!” 高個子男人用鋼管狠狠敲了敲防盜門,“咚” 的一聲悶響,震得貓眼都嗡嗡發顫,“我們知道你家有吃的!識相點趕緊拿出來,不然我們直接撬門了!”
王聲輝深吸一口氣,故意壓低聲音,讓沙啞的嗓音裏多了幾分冷硬:“撬門?你們試試?這門是甲級防盜門,鋼板厚度五厘米,你們那根破鋼管能敲開?再說了,我這屋裏不止我一個人,我爸是退伍軍人,手裏有家夥,你們要是敢撬,後果自己想!”
他一邊說,一邊悄悄挪到門後的金屬櫃子旁,用棒球棍在櫃子上重重敲了兩下,“哐當哐當” 的脆響在空蕩的客廳裏回蕩,透過門縫傳到樓道裏。這是他剛才急中生智想的辦法 —— 對方人多,硬拼肯定不行,只能用心理戰術,讓他們以爲屋裏有成年人坐鎮,不敢輕舉妄動。
高個子男人果然愣了一下,手裏的鋼管停在半空,回頭看了看身邊的兩個人。瘦麻杆咽了口唾沫,小聲說:“哥,這門看着確實結實,剛才老李說就一個學生在家,會不會…… 真有大人?”
“老李那蠢貨懂個屁!” 高個子罵了一句,但語氣裏已經沒了剛才的囂張,他又敲了敲防盜門,“你別唬我們!剛才老李都看見了,就你一個學生!趕緊開門,不然我們真撬了!”
“老李?” 王聲輝冷笑一聲,聲音裏滿是不屑,“他那眼神還不如瞎了,只看到我一個人,沒看到我爸在裏屋擦獵槍?不信你們再敲試試,吵醒他了,你們今天誰也別想走!”
他故意加重 “獵槍” 兩個字,又用棒球棍在櫃子上敲得更響,還拔高聲音喊了句:“爸,外面有人鬧事,要不要出來看看?”
客廳裏當然沒人回應,但樓道裏的三個人不知道。高個子男人的臉色瞬間變了,握着鋼管的手緊了緊,又鬆了鬆 —— 退伍軍人、獵槍,這兩個詞讓他心裏發怵。他們就是普通上班族,平時連架都沒怎麼打過,這次也是餓急了眼,才想着搶點物資,真要遇到硬茬,根本沒膽子硬碰。
矮胖的那個拉了拉高個子的胳膊,聲音發虛:“哥,算了吧…… 這樓裏又不是只有他家一戶,咱們換別家試試?萬一真有獵槍,咱們……”
高個子咬了咬牙,狠狠瞪了貓眼一眼,吐了口唾沫在結冰的地上,唾沫落地就成了小冰粒:“行,算你狠!我們走!下次別讓我們再碰到你!”
三個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踩在冰面上的 “咯吱” 聲越來越淡,最後消失在樓道拐角。王聲輝靠在門後,聽着聲音徹底沒了,才長長鬆了口氣,後背的冷汗已經把裏面的毛衣浸溼,雖然穿着厚羽絨服,還是覺得一陣刺骨的涼。他滑坐在地上,手裏的棒球棍 “當” 的一聲掉在地上,心髒還在 “砰砰” 狂跳 —— 剛才要是演砸了,後果不堪設想。
緩了幾分鍾,他站起身,走到客廳窗邊,掀開窗簾一角往外看。外面的天更暗了,原本灰藍色的雲層變成了鉛灰色,細小的冰粒夾雜在風裏,像無數把小刀子,打在玻璃上發出 “沙沙” 的聲響。玻璃上的冰花又厚了一層,他用手指刮了刮,冰面堅硬得像石頭,根本刮不動。他拿起手機,屏幕還是沒信號,那條 “氣溫降至 - 30℃以下” 的推送消息,像是一道催命符,提醒他情況只會越來越糟。
“家裏的物資撐不了多久。” 王聲輝走到餐桌旁,看着早上清點的食物,眉頭皺了起來。三袋泡面、兩罐午餐肉、一袋面包,就算省着吃,最多也就撐一個星期,更別說水 —— 桶裝水雖然還有大半桶,但誰知道這場極寒會持續多久?而且剛才那三個人的出現,讓他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這棟樓裏的不安定因素太多了,被動防守遲早會出事,必須主動出擊,找到更多的物資,才能真正活下去。
他打開手機裏的離線地圖,恒基大廈的結構清晰地顯示在屏幕上:地下一層是停車場,一層到三層是商鋪,一層有便利店、藥店、服裝店,二層是中餐廳、健身房、奶茶店,三層是大型超市,四層到十六層是寫字樓,十七層以上是住宅。便利店和超市裏肯定有大量的食品和水,藥店有退燒藥和急救用品,服裝店有保暖衣物,寫字樓裏說不定還有應急燈、電池,甚至發電機 —— 這些都是他現在急需的。
“先從一層的便利店開始。” 王聲輝打定主意,便利店離他住的二十層不遠,而且面積不大,容易搜索,風險也相對較低。他開始收拾裝備,把厚羽絨服的拉鏈拉到頂,戴上毛線帽和加絨的厚手套,又找了個平時上學用的雙肩背包,裏面裝上兩包餅幹、一瓶水,還有手機和充電寶。他把棒球棍斜挎在肩上,又在口袋裏塞了把廚房用的水果刀 —— 刀刃不算長,但足夠防身。
出門前,他仔細檢查了家裏的門窗:臥室和客廳的窗戶都用寬膠帶貼了幾道十字,防止玻璃被凍裂;門口的紙箱和木板堆得更高了,還在最上面壓了個沉重的金屬花盆,確保沒人能輕易從外面推開。做完這一切,他深吸一口氣,轉動鑰匙,慢慢打開了防盜門。
冷風像潮水一樣涌進來,瞬間灌滿了他的口鼻,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趕緊把圍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張臉,只露出眼睛。樓道裏結了厚厚的冰,台階上的冰面光滑得像鏡子,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滑倒。聲控燈早就壞了,他打開手機手電筒,微弱的光線照亮了前方的路,光柱裏漂浮着無數細小的冰晶,像灰塵一樣。
走了沒幾步,他看到旁邊 1902 室的門開着一條縫,裏面黑漆漆的,隱約能看到客廳裏的沙發翻倒在地,茶幾上的杯子摔得粉碎,地上還有一灘結冰的水漬,不知道裏面的人去了哪裏。王聲輝心裏一緊,加快了腳步 —— 他不想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麼,在末日裏,好奇心往往會害死自己。
下樓的過程比他想象的更艱難,冰層太厚,他好幾次差點滑倒,只能扶着冰冷的牆壁,一步一步往下挪。走到十七層的時候,他聽到樓下傳來一陣模糊的爭吵聲,像是從十三四層傳來的,他趕緊關掉手電筒,貼着牆壁屏住呼吸。過了幾分鍾,爭吵聲漸漸消失,他才繼續往下走 —— 看來這棟樓裏的混亂,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
終於到了一層,電梯門口的指示燈早就滅了,按鈕上結了一層薄冰。便利店就在電梯口旁邊,門是玻璃門,現在已經被厚厚的冰層封住了,看不到裏面的情況。王聲輝走到玻璃門前,用手推了推,門紋絲不動,冰層至少有三厘米厚,堅硬得像水泥。
他四處看了看,發現牆角有根斷裂的拖把杆,大概有一米多長,木頭杆上還沾着冰碴。他撿起來,掂量了一下,感覺分量足夠。他走到玻璃門的合頁處,舉起拖把杆,用力往合頁上砸去 ——“哐當” 一聲悶響,玻璃門上的冰層裂開了幾道縫,合頁處的金屬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他又砸了幾下,每一次用力,胳膊都傳來酸痛感,汗水順着額頭往下流,剛流到臉頰就被凍成了小冰晶。“譁啦!” 一聲脆響,玻璃門的合頁終於斷裂,門往裏面倒了下去,濺起一片冰渣,有的冰渣濺到他的臉上,像小針扎一樣疼。
王聲輝揉了揉臉,走進便利店。裏面比外面還要冷,空氣裏彌漫着一股食物變質和冰霜混合的奇怪味道。貨架上的商品都結滿了白霜,薯片、餅幹的包裝硬得像石頭,飲料瓶裏的液體都凍成了冰疙瘩,鼓得快要炸開。他打開手機手電筒,光柱掃過貨架,心裏一陣激動 —— 大部分商品都還在,沒有被人搶過!
他先走到零食區,把貨架上的壓縮餅幹、火腿腸、牛肉幹往背包裏塞。壓縮餅幹是最好的選擇,體積小,熱量高,保質期還長,他一口氣裝了十幾包。火腿腸和牛肉幹也裝了不少,這些都是能直接吃的,不用加熱。然後是方便面區,雖然需要熱水,但方便面的保質期長,他還是拿了二十多包,塞進背包側面的口袋裏。
接着是飲品區,他找了幾瓶沒凍裂的礦泉水 —— 雖然現在是冰疙瘩,但化了就能喝。他還拿了幾盒純牛奶和果汁,同樣凍成了冰塊,不過沒關系,放在懷裏捂一會兒就能化。他看到貨架最下面還有幾罐能量飲料,趕緊也拿了幾罐,能量飲料能快速補充體力,在關鍵時刻很有用。
然後是生活用品區,他看到貨架上有暖寶寶,趕緊拿了三十多片 —— 暖寶寶能提供熱量,晚上睡覺的時候用得上。他還拿了幾雙厚襪子和幾副手套,自己現在戴的手套有點薄,多備幾副總是好的。貨架上還有幾頂毛線帽,他也拿了兩頂,一頂自己戴,另一頂說不定以後能用到。
最後是應急用品區,他在收銀台後面找到了一個急救箱,打開一看,裏面有退燒藥、感冒藥、創可貼、紗布、碘伏,還有一把小剪刀。他心裏一陣驚喜 —— 他的感冒還沒好,退燒藥正好能用,而且這些急救用品在末日裏太重要了,不管是自己受傷,還是以後遇到同伴,都用得上。他還在收銀台下面找到了幾節五號和七號電池,還有一個手電筒,他趕緊把電池裝進手電筒裏,試了試,手電筒亮了,光線比手機強多了。
背包很快就裝滿了,沉甸甸的,壓得他肩膀有點酸,但他心裏卻無比踏實。他正準備離開,眼角餘光瞥見收銀台後面的地上,掉着一個藍色的校徽。他彎腰撿起來,校徽上結了一層薄冰,他用手套擦了擦,“江城一中” 四個字清晰地露了出來,下面還有一個熟悉的名字縮寫 ——“WXB”。
王聲輝的心髒猛地一跳 ——WXB,這不就是王興波嗎?王興波是他的同班同學,平時總是把校徽別在書包上,性格大大咧咧的,力氣還特別大,上次運動會上還拿了舉重冠軍。他怎麼會把校徽掉在這裏?難道王興波也在這棟樓裏?
他握緊手裏的校徽,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心裏一陣激動。在這冰冷、絕望的末日裏,能遇到熟悉的同學,無疑是一道光。他四處看了看,便利店的後門是鎖着的,上面也結了冰,沒有被打開過的痕跡。“王興波應該是從正門進來的,說不定他還在這棟樓裏。” 王聲輝心裏暗暗想,“不管怎麼樣,我一定要找到他。”
他背着裝滿物資的背包,往樓上走。背包很重,每走一步都要花很大的力氣,他的額頭又開始冒汗,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但他沒有停下來,心裏只有一個念頭:趕緊回家,把物資放好,然後想辦法找王興波。
走到十五層的時候,他聽到樓上傳來一陣微弱的呼救聲,像是個女生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被風聲掩蓋着,若有若無。“救命…… 誰來救救我……”
王聲輝停下腳步,豎起耳朵仔細聽 —— 呼救聲是從二十一層左右傳來的,離他住的二十層不遠。是去救人,還是繼續回家?他猶豫了一下,想起剛才在便利店找到的校徽,想起在末日裏獨自生存的孤獨和恐懼。如果他現在不管,那個女生很可能會凍死,或者被搶物資的人傷害。而且,多一個同伴,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他握緊手裏的棒球棍,眼神變得堅定起來。他調整了一下背包的肩帶,打開手電筒,朝着樓上的方向走去。手電筒的光柱照亮了結冰的台階,也照亮了他前方的路 —— 在這極寒末日裏,生存不僅僅是爲了自己,更是爲了那些還活着的人。
走到二十一層的時候,呼救聲更清晰了,是從 2103 室傳來的。他走到 2103 室門口,敲了敲門,壓低聲音問:“裏面有人嗎?我是來幫你的。”
門裏的呼救聲停了下來,過了幾秒鍾,一個帶着哭腔的女聲傳了出來:“你…… 你是誰?你真的能幫我嗎?”
“我叫王聲輝,住在二十層。” 王聲輝說,“你怎麼了?需要什麼幫助?”
“我…… 我的腳崴了,走不了路,家裏的暖氣停了,我快凍僵了,也沒有吃的……” 女生的聲音裏滿是絕望。
王聲輝皺了皺眉,他剛才在樓道裏看到 2103 室的門是關着的,沒有被破壞的痕跡,應該是女生自己把門鎖上了。“你能開門嗎?我這裏有吃的和暖寶寶,能幫你取暖。”
“我…… 我不敢開門,剛才有兩個人來敲我的門,想搶我的東西……” 女生的聲音帶着恐懼。
王聲輝理解她的擔心,在這末日裏,任何人都不能輕易相信。他想了想,從背包裏拿出一包餅幹,從門縫裏塞了進去:“你先吃點餅幹,補充點體力。我不會傷害你,我真的是來幫你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在門口等你,等你相信我了再開門。”
門裏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應該是女生在撿餅幹。過了幾分鍾,門 “咔噠” 一聲,開了一條縫,一個女生的臉從縫裏露了出來 —— 她穿着一件單薄的睡衣,臉色蒼白,嘴唇凍得發紫,眼睛裏滿是紅血絲,看起來很虛弱。
“你…… 你真的有暖寶寶嗎?” 女生小聲問。
王聲輝點點頭,從背包裏拿出幾片暖寶寶,遞了過去:“你先貼上暖寶寶,暖和一下。我這裏還有退燒藥和感冒藥,你要是不舒服,也可以用。”
女生接過暖寶寶,眼淚突然掉了下來,順着臉頰往下流,剛流到下巴就凍成了小冰粒:“謝謝你…… 謝謝你…… 我還以爲我要死在這裏了……”
“別害怕,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王聲輝的聲音柔和了些,“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一個人在家?”
“我叫查偉欣,是江城一中的學生,我因爲發燒請假在家……” 查偉欣的話還沒說完,王聲輝就愣住了 —— 查偉欣?也是他的同班同學?而且,查偉欣的學習成績很好,尤其是化學,每次考試都是年級前幾名,在末日裏,這樣的人才簡直是寶藏!
“你是查偉欣?” 王聲輝驚喜地說,“我也是江城一中的,我叫王聲輝,咱們是同班同學!”
查偉欣也愣住了,她仔細看了看王聲輝,雖然王聲輝裹得很嚴實,但她還是認出了他:“你…… 你是王聲輝?真的是你?”
王聲輝點點頭,心裏一陣激動 —— 沒想到這麼快就遇到了同班同學,而且還是個有特長的同學。“是我。你先趕緊貼上暖寶寶,穿上厚衣服,我帶你回我家,我家有吃的,也比這裏暖和。”
查偉欣點點頭,趕緊轉身去貼暖寶寶、找厚衣服。王聲輝站在門口,看着手裏的藍色校徽,又看了看屋裏的查偉欣,心裏充滿了希望 —— 王興波、查偉欣,已經找到了兩個同學,接下來,肯定還能找到更多的同伴,他們一定能在這極寒末日裏活下去,甚至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庇護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