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些硬幣掉進了臭水溝，
媽媽沒有猶豫，伸手就去撿。
“媽媽，別撿了。”
媽媽沒有停，繼續跪在地上摸索。
“媽媽撿齊了，歡歡就不用被爲難了，媽媽撿！”
聽着媽媽的話，我只感覺一片苦澀。
笨蛋媽媽，就算撿齊了又怎麼樣？
他們照樣有借口繼續整我們。
整理好情緒，我開始處理那條魚，
魚肉被一點點片下，我的尊嚴也被一片片切了下來。
如果沒有那場地震就好了，
爸爸會活着，爺爺奶奶活着，
媽媽還是那個擁有夢想的年輕企業家。
沒有那場地震，
我們就不會被冤枉偷賑災款，更不會爲了還款而傾家蕩產，淪落到幫工殺魚。
“爸爸！你來了！哇！小蛋糕！”
顧甜甜開心的叫着，興奮的跳到她爸爸身上要抱抱。
我沒敢抬頭看來人，不想當羨慕別人生活的小醜。
多少年前，爸爸也抱着我，貼心的給我和媽媽帶禮物。
可惜，一切都過去了。
我將魚裝好，放進袋子裏，沒有抬頭，遞給顧甜甜她媽。
“切的什麼玩意兒？！切成這樣，我怎麼煮着吃？浪費我錢呢？”
袋子丟在我的臉上，魚片稀稀拉拉掉了出來。
我蹲下身準備撿，被顧甜甜狠狠按在牆上。
老板回來收攤，看見了我們的僵持，
一巴掌扇了過來，我的臉瞬間腫脹。
“吳清歡！草魚不適合切你不是知道嗎？你還給客人切這麼薄，你瘋了嗎？”
老板怒不可遏，卻在面對顧甜甜時端正了態度，
“不好意思啊顧客，這單給你們免了，再送你們一條，你們看怎麼樣？”
蘇悅輕哼一聲，
“行，我付了30呢，到食品局怎麼也要賠十倍吧！”
“好好好，我再賠你們300塊！”
老板把我擠開，挑了條鮮魚遞給他們，恭恭敬敬把人送走。
媽媽心疼的看着我，給我吹氣，髒污的手在手上擦了一遍又一遍。
她的懷裏，是那堆硬幣。
老板一把搶了過去，氣得吹胡子瞪眼。
“還私藏錢是不是？給我！”
頓了頓，他繼續說，
“今天的損失，從你的工資裏扣！”
忙活了一天，沒賺錢，還扣了一個周的工資，
我氣笑了。
“明明是她們刁難，憑什麼要我承擔後果？”
“他們是顧客，是上帝！你一個打工的吼什麼吼？幹不了就滾！”
我把圍裙脫下，放在桌上，
“結工錢吧，明天我不來了。”
老板敲了敲計算機，只給了七十塊。
“爲什麼是七十？”
他指了指收貨款，
“你今天賣了三十條魚，最後一條沒到賬，肯定是你私藏了唄！”
最後一條，是顧甜甜一家買的，
居然，沒有付錢嗎？
白嫖，賴賬，污蔑，
這就是博士一家的作風嗎？
虛僞，惡心。
走在大街上，路過小炒店時，
我看到了蘇甜甜一家，他爸爸背對着我們，忙碌的給家人夾菜。
多恩愛的一家，多惡心的做派。
我載着媽媽，找了個小店坐下，
七十塊，是我們唯一的現金，
只敢點一兩面，
我一口，剩下的都給了媽媽。
吃完以後，我們騎着電車回了家，
路上，媽媽緊緊抱着我，卻再也沒有抬頭吹小風車，
天太黑了，我開快了，
風將沙子吹進了媽媽的眼睛，
害她睜不開眼，抬不起頭。
到了家才發現，站着個不速之客。
那人和蘇甜甜的爸爸裝束一致，我卻在看清他的臉時瞪大了眼。
微弱的燈光灑在他臉上，正是我和媽媽朝思暮想了三年的人。
是本該死在廢墟裏的人，
我的爸爸，顧北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