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鑽石堆裏的小林野。一歲時便叼着純金奶瓶,小手來來去去的就能把價值百萬的古董音樂盒拆掉;三歲生日宴上,把進口奶油蛋糕抹在明星的定制禮服上;五歲就會指揮保鏢,把不喜歡的家庭教師趕出莊園 —— 那些從牛津、劍橋請來的老師,在他眼裏還不如會噴彩煙的遙控飛機好玩。七歲的他,早就知道用腳踢開管家遞來的限量版玩具車 —— 那是意大利工匠花三個月純手工做的,車門上還鑲着他名字的縮寫,可他嫌惡地踢到草坪角落,說:“這破爛玩意根本沒昨天生日宴上那輛能噴真金粉的好玩!”
這天是太爺爺的忌日,林家大宅的車隊第一次開進市郊那片滿是爬山虎的老街區。小林野坐在加長轎車的兒童安全座椅裏,隔着防彈玻璃皺起鼻子 —— 空氣裏有股潮溼的黴味,跟他衣帽間裏常年飄着的雪鬆香水味完全不一樣。“爸爸,這兒的房子怎麼這麼破?” 他用戴着手環的小手拍車窗,手環上的碎鑽在陽光下晃得司機眯起眼,那手環是定制的,鑲滿了鑽石。
林忘川正對着手機屏幕籤字,頭也沒抬:“這是太爺爺以前住的地方,我們過來應付一下就行不要浪費太多時間。”
太爺爺的老房子在老街區正中央,紅漆掉皮的木門上掛着銅鎖,鎖孔裏積着厚厚的灰。管家剛要上前用溼巾擦門把,林野已經踩着鋥亮的小牛皮鞋沖了進去。身後保鏢喊着 “少爺小心!”,他根本沒聽見。昂貴的外套蹭過牆角的蜘蛛網,留下一道白色的印子。
祖屋客廳擺着掉漆的紅木家具,牆上掛着個穿長衫的老頭畫像,相框玻璃還有道裂紋。林野伸手去摳那道縫,指尖剛碰到冰涼的玻璃,就被趕來的張叔攔住了。張叔是太爺爺當年的傭人,現在負責看管祖屋:“小少爺,這畫像碰不得。”
“爲啥碰不得?” 林野噘着嘴,他的玩具城堡都是鍍金的,還從沒聽過 “碰不得” 這仨字。他甩開張叔的手,轉身跑進裏屋。那裏堆放着一些落滿灰的木箱,箱頂上的銅鎖鏽得發黑,反倒比他房間裏那把純金玩具鎖更吸引他。
裏屋光線很暗,唯一的窗戶被茂密的爬牆虎遮了大半。林野踩着個掉了腿的木凳,伸手去夠最高的那個木箱,腳下一滑,整個人摔在堆着舊棉絮的地上。昂貴的西褲膝蓋蹭破了皮,他正要放聲大哭喊保鏢,眼睛卻被牆角的一個罐子勾住了。
那是個黑乎乎的陶罐,罐口用暗紅色的布封着,布上還纏着幾道發黑的麻繩。最怪的是罐身,貼滿了黃紙符咒,上面的朱砂字跡歪歪扭扭,有些褪成了淡粉色,邊緣卷着毛邊,像被水泡過又曬幹似的。
林野爬過去,用手指戳了戳符咒。紙糙得剌手,跟他畫畫用的進口宣紙完全不一樣。他想起動畫片裏的魔法道具,突然來了興致,伸手去扯那些符咒。第一張符咒剛撕下一角,就聽見身後張叔急促地喊:“小少爺!快住手!”
張叔幾乎是踉蹌着撲過來,蒼老的手按住林野的手腕,力氣大得讓他疼得 “哇” 一聲哭出來。“這東西碰不得啊!” 張叔聲音發顫,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他趕緊用剛才擦供桌的紅布蓋住陶罐,那動作像是在藏什麼天大的秘密。
林野的哭聲吸引來了林忘川。看到兒子手腕上被符咒紙剌出的紅痕,林忘川臉沉了下來,不是心疼,是生氣 —— 他手腕上那塊限量腕表的時間,被這意外耽誤了整整三分鍾。“怎麼回事?” 他瞥了眼被紅布蓋住的陶罐,語氣裏滿是不耐煩。
“是太爺爺當年留下的……” 張叔聲音低了下去,“說是鎮宅用的,當年請高僧畫的符……”
“封建迷信。” 林忘川打斷他,示意保鏢把還在哭的林野抱走,“讓人把這東西扔了,晦氣。”
保鏢剛要上前,林野卻突然不哭了,他從保鏢懷裏探出頭,指着那個被紅布蓋着的陶罐,抽噎着說:“我要那個罐子。”
所有人都愣住了。這是林野頭一回要這種沾滿灰塵的破爛,而不是櫥窗裏那些閃着光的奢侈品。林忘川皺了皺眉,最後還是揮了揮手 —— 對他來說,滿足兒子這點小要求,比在這破屋裏耗着更節省時間。
保鏢戴着手套拿起陶罐,符咒紙在移動中簌簌響,好像有細碎的聲音從罐子裏鑽出來。林野趴在保鏢肩頭,看着那個黑乎乎的罐子被放進車子後備箱,突然覺得,這東西比他所有的玩具加起來都好玩。
車隊離開老街區時,林野把臉貼在車窗上,看着那棟爬滿爬山虎的祖屋越來越遠。他沒看見,張叔站在門口望着他們的車影,悄悄從懷裏掏出一張一樣的符咒,用打火機點着,灰燼被風吹得四散飄開。而那個裝在後備箱裏的陶罐,隨着車身晃動,發出一聲幾乎聽不見的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