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5
程越受驚嚴重,日日夢魘,爲了安撫他,竇齊雪每天都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
這天程越喝完藥,苦出生理學眼淚:“這個世界上爲什麼沒有甜的藥。”
竇齊雪笑着將一顆甜梅塞進他嘴中。
“那幹脆我去學醫好了,專門學習怎麼爲你研制甜藥。”
話音落下,竇齊雪的腦子裏忽然出現一個陌生的場景。
那是一個華麗明亮的房間,一個藥鍋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床上的男子面色蒼白,捂着鼻子抱怨:“如果世界上的藥都是甜的就好了。”
坐在男子床邊的她笑的無奈:“那我去翻醫書,保證制出能治好你的病還甜的藥來。”
說着就要起身。
男子被她的行動力驚了一下,連忙扯住她的手。
“阿雪,我只是抱怨一句而已,你不要當真。”
竇齊雪面色鄭重,輕聲開口:“你說的所有話我都當真,只要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都給你摘。”
男子聽見這話笑的開心,可站在回憶外的竇齊雪卻怎麼努力都看不清男子的笑顏。
她心髒一陣陣發緊。
爲自己,也爲這段記憶裏的竇齊雪。
她對這男子珍而重之,仿佛他是她整個世界的陽光雨露,若不小心弄丟男子,那她的世界裏只剩無盡的荒蕪。
是誰?
好像是——沈嘉洺!?
竇齊雪的心髒狂跳,迫切的想要抓住些什麼。
可爲什麼,越收緊手,手裏的東西流逝的越快?
她想起和程越成親那天的綁架。
沈嘉洺和程越被推到崖邊的時候,她恐懼到喘不過氣。
在看到沈嘉洺拼着自己受傷也要將程越拖離懸崖邊的時候更是心痛到難以站立。
所以她發瘋般命令手下收割蠻夷的性命,只爲了能第一時間將自己心愛的人救回來。
可她抱住了程越,沈嘉洺卻被綁匪扔下懸崖。
理智告訴她,她應該讓手下去懸崖底救人,可她還是控制不住推開了哭泣的程越,猛地沖向懸崖邊哭喊。
可不該是這樣的。
竇齊雪失神的想着。
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義兄而已,不應該重過自己的夫君。
可如果,腦海中憑空出現的記憶中人,是沈嘉洺呢?
他真的只是她的義兄嗎?
竇齊雪猛地站起身。
程越錯愕地盯着她:“阿雪?”
竇齊雪垂眸,抿了抿唇:“沈嘉洺還在太醫院,我過去......”
程越瞬間暴起:“見了他,你還會回來嗎?”
竇齊雪不明白程越爲什麼會這麼恐懼她去見沈嘉洺,她頓了一下:“會,我只是有些問題想問他。”
程越垂眸,無聲抗拒。
竇齊雪是恢復記憶了嗎?如果她恢復記憶了,那他該怎麼辦?
他用力抓住竇齊雪的衣袖:“一定要去嗎?。”
他又開始疑神疑鬼了。
竇齊雪嘆了口氣,不去戳破他拙劣的演技。
這些天她寸步不離地陪在程越身邊,再怎麼遲鈍也看出了一些苗頭。
程越平常吃得香睡得好,只有在她提出要去看看沈嘉洺的時候才會做出驚恐之態。
他在怕。
可如果沈嘉洺只是她的義兄,程越又何必怕呢?
難不成真如綁匪所說,沈嘉洺是她的前未婚夫?
可如果沈嘉洺真的和她有這種關系,又怎麼可能眼睜睜看她嫁給了程越?
她沉默了一瞬,將自己埋進正在顫抖的程越的懷裏。
既然認定了程越,那過去的事又何必要去探究。
她不願意讓心愛之人傷心難過。
6.
竇齊雪沒有再提過沈嘉洺,和程越又恢復到了從前。
只是空閒時,那些疑惑總會浮上心頭。
如果她和沈嘉洺從前真的情誼甚篤,那得知她愛上程越時,沈嘉洺是不是很難過?
“阿雪,你是不是後悔了。”
竇齊雪回神,對上程越充滿控訴的眼神。
“對不起阿越,我又走神了。”
程越死死咬着牙,臉上沒有半點笑意:“這些日子你總恍惚,我們去佛寺住幾天吧。”
竇齊雪沉默一瞬:“也好,正好去給你求平安符。”
相國寺是皇寺,非達官貴人不可進。
住在這裏的,除了竇齊雪和程越,還有一個每日爛醉的衣着華麗的女子。
竇齊雪知道她,是端王家的小郡主,京城最混不吝也最無人敢惹的人。
她見到竇齊雪和程越的第一面時,就恥笑個不停:“竇齊雪,這就是你贅回家的農戶子?太小家子氣了吧,哪裏比得上嘉洺半分?”
程越最聽不得這些話,氣的一直顫抖。
竇齊雪心疼地把他護在身後,聲音發冷:“郡主慎言。”
可端王郡主卻像故意的一樣,一句比一句難聽,逼得竇齊雪控制不住怒氣猛地伸出手扇在她臉上。
期間夾雜着程越慌亂地阻止。
兩個人互相揪着頭發,沒人停手。
再又一次被打中臉頰時,腦海裏忽然涌出一段回憶。
“嘉洺,她竇齊雪給你建亭種花搜尋世間珍寶,我能比她做得更好!你爲什麼不看看我?”
“郡主身居高位,美豔動人,全京男子無一人配得上郡主,包括我,我只喜歡一個竇齊雪!”
短短幾句話,令竇齊雪在打鬥中失神。
端王郡主占了上風,更加不肯留手。
一掌接着一掌,扇打着竇齊雪的臉頰,最後更是用盡渾身力氣,猛地將竇齊雪推倒。
竇齊雪身子失衡,躲閃不及,腦袋直直磕到一塊堅硬的石頭上。
消失的記憶隨着猛烈痛意涌出。
“竇齊雪,我脾氣差但勝在對你鍾情,若你真的選擇和我在一起,哪怕丟了命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我!”
滿月之下酒瓶倒了滿地,男人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竇齊雪慌亂的移開視線,想看又不敢。
腦海中各種記憶雜亂的擠出,刺的她不得不蜷縮成一團來緩解疼痛。
漸漸的,她失去意識,那些雜亂無章的記憶終於排好隊,像一幅畫卷在她的腦海中緩緩展開。
從哭到笑,從笑到哭。
那雙水盈盈滿是深情的雙眼,只有一個主人。
“沈嘉洺,我的嘉洺......”
7.
邊境風沙大,可我的衣袍卻日日不染塵。
義姐卓文君精心照顧我,爲我求醫問診,給我買各類書籍,就連我隨口提的珍貴花種也會千裏迢迢爲我尋來。
父親是武將,母親常年陪同父親戍邊。
卓文君是他們收養的戰場孤兒,和我一同在京城長大。
我成長的每一個重要瞬間,她都在我身旁。
她是我最後的親人了,對我的重要性,超越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就算是竇齊雪,也比不上。
我躺在床榻上,面露憂愁地盯着半開的窗櫺:“好姐姐,我的傷真的好差不多了,你就讓我出去看看吧!”
卓文君嘆着氣,抬手爲我摸骨。
三個月了,墜崖時斷裂的骨頭早已經長好,平常走動根本不會有一點痛意。
可卓文君還是將我當成瓷器看待。
我伸出胳膊:“快捏快捏,確定我骨頭長好了你就帶我去街上吧。”
她捏了幾下,揉了揉我的頭:“換衣服,長姐帶你見見邊境的好風光。”
我歡呼一聲,趕忙收拾。
她去馬廄牽了馬來,貼心的將我扶上馬,慢悠悠朝着城外去。
風沙雖大,可卻有一種別樣的好風光。
卓文君怕我被風沙迷了眼,特意用披風將我裹嚴實,又小心翼翼幫我戴好鬥笠。
我盯着她體貼的動作,下意識誇贊:“長姐太細心了,竇齊雪都比不上你。”
她動作頓住,緊接着又拉開我的鬥笠,語氣鄭重:“小洺,我比竇齊雪好數百倍。”
這次輪到我怔住。
全程失神。
這句話在我腦海中反反復復出現。
這句話什麼意思?
她比竇齊雪好數百倍。
可她是長姐啊。
下了馬,我悶着頭胡亂走。
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一只溫熱的手抵住了我的額頭。
卓文君頗爲無奈:“小洺,要撞上了。”
我抬眸對上她的眼神,她眼中毫不掩飾的充沛情感幾乎要將我溺斃。
就在我的心狂跳不止時,忽然涌上一股窒息感。
慢性毒就是這樣。
會一點點破壞我的身體,時不時會給我敲下警鍾。
卓文君面色發白,不斷按壓着我的胸膛。
等我漲紅的臉色終於恢復正常時,她才鬆了口氣。
我看着她這幅緊張的樣子,忽然笑了:“長姐,都怪你帶我出來,風沙太大堵住我的喉嚨了!”
她臉上沒有半分笑意,顫着手將我的鬥笠戴好:“那姐姐以後把你藏起來,再也不見風沙。”
我啞然。
半晌後才再次悶聲開口:“我身體裏的毒會隨時奪走我的性命的。”
我細細盤算,從現在數到前世死亡的時候:“我最多最多,還能活十三年,長姐,我不能陪任何人白頭偕老。”
我不願意眼睜睜看着自己成爲她的累贅。
可卓文君卻笑了,她看向我眼底的情愫忽然翻涌。
“小洺,我看着你從小不點長大這麼大,原本成爲你的家人就很好了。”
“我願意看着你找到屬於你的幸福。”
她頓了頓,再一次捏了捏我骨頭斷裂的地方,語氣低沉下去。
“可再見到你,你像個碎裂的瓷器......我才發覺,把你交給任何人我都是不放心的。”
“我會帶你養好身體,爲你遍尋名醫,你不會是我的拖累,所以,你不要怕。”
她輕輕撫過我的臉頰,近乎懇求:“給我一個機會。”
8.
竇齊雪磕到頭,昏迷了三天三夜。
端王帶着端王郡主和名醫上門道歉。
名醫看了看竇齊雪的情況,輕輕搖頭:“傷沒有大礙,只是郡主自己不願意醒來。”
竇父竇母面色不虞,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程越肆意發泄怒火:“在府裏待的好好的,都怪你,攛掇我女兒去什麼寺廟!”
“你藏了我女兒三年,逼走嘉洺!要不是你,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早知道我就不應該聽嘉洺的,就應該逼着阿雪恢復記憶!”
老兩口一瞬間老了十幾歲,頹然地坐在一旁抹淚:“嘉洺是傻孩子......什麼成不成全的,她和阿雪在一起的時候多好啊。”
誰都沒注意,床上的竇齊雪眼角溢出淚水。
她腦海中的記憶再次浮出水面。
男子雙手背在身後,眼眸發亮:“阿雪,你猜猜我給你準備了什麼禮物?”
竇齊雪知道,是一支白玉發簪,可就在她伸出手時,發簪不受控制墜地,摔成碎片。
畫面一轉,原本笑意盈盈的男子面容憔悴,沖她露出一抹脆弱的笑容:“竇齊雪,再也不見。”
“沈嘉洺!”
竇齊雪的哭喊聲撕破寂靜,她猛地睜開眼環顧四周。
還沒看清,一道身影將她攬入懷中:“阿雪,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嚇死我!”
“你太沖動了,不過是端王郡主奚落我幾句而已,你不該爲了我和她大打出手的。”
竇齊雪聽着男人心疼的語句,原本劇烈跳動的心忽然沉寂。
她推開程越:“沈嘉洺在哪?”
程越一怔,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你提他做什麼?”
“你惦記他,他可不惦記你,你昏迷的事情全京城都知道了,他卻都不來看你一眼,這種人,怎麼配做你哥哥!”
哥哥這個詞狠狠刺痛了竇齊雪的心髒。
她咬牙低吼:“什麼哥哥,他才不是我哥哥!”
她猛地掀開被子,穿上鞋就朝着外面跑去。
她知道,沈嘉洺一定是生氣了。
他找了她三年,發現她愛上了別人,生氣是應該的,她得去哄哄他。
可她還沒踏出房門,程越沖上來死死抱住她。
他忍着憤怒,不斷呢喃:“阿雪,你想起來了是嗎?”
竇齊雪看她的眼神中不復溫柔。
可憑什麼,曾經她那麼深愛他,只是因爲記憶恢復就又愛上了沈嘉洺?
他不甘心也不信,不信竇齊雪根本就不愛他。
程越沒有鬆手,絞盡腦汁哀求:“是我的錯,我害他被你關到了柴房,是我害他被綁架,都是我的錯。”
“你先回床上,等明天天亮,我就去和他賠罪。”
竇齊雪是失憶,不是傻子。
失憶時盲目相信程越,可現在她不能了。
她沉着臉,扯開程越的手臂,聲音冷到極致:“程越,你自己幹了什麼你心裏清楚。摔碎玉佩是因爲那是嘉洺最喜愛的樣式,綁架也不過是你自導自演時出了意外。”
“可憐我的嘉洺,竟然會舍命救你。”
她冷着臉,自嘲地笑出聲:“在邊疆時我救你一命,你對我的報答就是明知道所有人都在找我,卻還是藏匿我三年。”
“你有什麼企圖,你自己清楚。”
程越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
他無法反駁,只好聲嘶力竭地轉移話題:“可你嫁給了我!你現在去找沈嘉洺,把我當成什麼了!?”
竇齊雪離開的腳步踉蹌了一下。
她死死掐着掌心,質問自己。
是啊,可她還是嫁給了程越,是她害的沈嘉洺難過,她在沈嘉洺眼裏,算什麼?
她是徹頭徹尾背叛他們感情的人。
曾經許下無數的鄭重諾言,此刻全部化爲利劍狠狠刺穿她的心髒。
她不敢想,那個人,該有多傷心啊。
9.
竇齊雪去見了她父母,求他們告知她我的下落。
竇母攥着帕子抹淚,竇父怒其不爭:“混賬,早幹什麼去了!?”
“你失憶時要死要活的要嫁給程越,他背着一身傷痛成全你,只是不想成爲你的負擔。”
負擔?
竇齊雪猛地抬頭:“什麼負擔,他怎麼會成爲我的負擔呢?”
竇母淚流不止,哽咽難忍:“他從娘胎就中了慢性毒,很難治好了。他甚至還慶幸你失憶愛上了別人,說只有這樣,他才能毫無負擔的獨自離開。”
竇齊雪僵在原地,整個人仿佛被五雷轟頂。
中毒,離開。
她從沒想過這兩個字會和自己心愛的人產生關聯。
濃重的窒息感淹沒了她,心髒瞬間停跳,只剩下刻骨銘心的劇烈痛意讓她生不得生,死不能死。
可她們說過,要在一起一生一世,絕不分離。
她迫切的想要找到沈嘉洺沒離開的證據。
她去了湖心小築,卻只看到了滿堂荷花。
去了閣樓,卻被雜物堆滿。
盛開的月季也失去蹤跡,只剩下滿牆蜿蜒的綠藤。
一口熱血噴出,竇齊雪瞬間失去意識。
10.
我從沒想到有再見竇齊雪的一天。
她風塵仆仆敲響了將軍府的門,看見我的一瞬間驟然落淚。
我不明所以:“你怎麼了?和程越吵架了?”
竇齊雪臉上的表情扭曲痛苦,幾乎是顫抖着開口:“嘉洺,我是來找你的,我很想你。”
久違的語氣讓我瞬間就反應過來,她恢復記憶了。
可爲什麼會來找我呢?按理說,她這時候應該慶幸,幸好我走了,不用讓她痛苦糾結二選一。
我抿了口茶水,笑了一下:“竇齊雪,你現在嫁人了,別說這些話。即使恢復了記憶,也該好好和程越過日子才是。”
她眼中的痛苦幾乎要凝成實質:“別這麼說,嘉洺,你打我罵我吧,只要能出氣,讓我做什麼都行。”
“我已經和程越和離了,你跟我走好不好?”
我錯愕地瞪大眼,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怎麼會這樣?
她現在不應該歡天喜地的和程越開啓幸福生活嗎?現在這是鬧哪一出?
她沖過來,想鑽進我的懷中。
可銀光一閃,一柄利劍就橫在了她脖子上。
卓文君咬牙切齒,恨意毫不掩飾:“竇齊雪,你竟然有膽子來我府中,不想活了嗎?”
我嚇了一跳,家中都是邊關大將,可不能自相殘殺。
連忙抓住卓文君的手臂,語氣軟下來:“長姐,我餓了,我們快去吃飯吧。”
我拽着她離開,還不忘回頭叮囑竇齊雪:“我們不留你吃飯了,你趕緊回家吧。”
“和程越好好的啊!我祝福你們。”
我是真心祝福的。
前世竇齊雪得知我中毒命不久矣,是真真切切掏心掏肺的照顧我,雖沒有愛情,但也滿是真心。
所以我重生後,不留餘力滿足她的願望,只是報答前世那份真心。
報答完成之餘,才想肆意的過自己的快樂日子。
我希望她幸福,也希望她不再來打擾我的幸福。
11
我決定娶卓文君了。
婚儀結束後,我們就踏上了求醫路。
說來也奇妙,求到前世說我藥石無醫的隱世神醫門下,但這次他看着我,眼底滿是喜悅。
“能救能救,虧得你來得早,再晚上幾年,可真是藥石無醫了!”
我慶幸又遲疑:“許多大夫說這毒難解,難就難在藥材上......您這有嗎?”
神醫頓了頓,掃了一眼草屋後院:“這世界上,只有老朽有這藥材。”
卓文君窩在我懷裏,顧不上有人就在我臉上接連落下幾個吻。
“小洺,我們可以白頭偕老的。”
後院正在放血的人動作一頓,眼神灰暗下去。
可她也知道,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而已。
隨着心頭血不斷涌出,那些痛苦的記憶再一次紛沓而至。
前世,沈嘉洺堅持讓她恢復記憶,她回了沈家,按照婚書上的日期和沈嘉洺成了親。
在他們成親當日,傳來了程越跳崖自殺的消息。
從那之後她就開始怨恨沈嘉洺。
十年,她不肯踏進沈嘉洺的院子一步,甚至都不願意看她一眼。
直到沈嘉洺第一次毒發,險些死在她面前。
沈嘉洺質問她爲什麼她的愛能隨時付出又收回?
她沒來得及回答,沈嘉洺就暈了過去。
太醫說沈嘉洺命不久矣,竇齊雪守在他的病床前,等他回復意識時才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一直愛你,前些年是我不好,我帶你去尋醫,一定會有神醫能治好你。”
他們仿佛回到了少年時那般甜蜜,可直有竇齊雪自己知道,她每說一句話,就會痛苦一分。
因爲當時的她,滿腦子都是程越自殺時的絕望。
直到求到隱世神醫門前。
神醫不止會醫,還頗爲神秘。
他說沈嘉洺能救,但無藥可救。
竇齊雪追問是什麼藥,神醫笑眯眯指着她的心:“轉世之人的心頭血,你的心頭血。”
她瞬間怔住,苦笑一聲:“人真有來世?若我能有來世,我希望能和我真正愛的人度過圓滿的一生。”
神醫但笑不語。
竇齊雪陪着沈嘉洺走到彌留之際,終於在他撐不住即將離開這個世界時才剖白心意。
“嘉洺,我對你盡到了一個妻子的責任,若能重來一次,求別再爲我奔波求醫,我想清空所有記憶,好好去愛他。”
沈嘉洺的手從她懷中垂落。
死寂的空氣中她再一次聽到了沈嘉洺的聲音。
“算了,她既然失憶了,那就算了。”
再睜眼,她已經不認識面前這個男人了。
只知道他將她送回了心愛的程越身邊。
“癡兒!”
老神醫將她拍醒,接過她手中的血碗去熬藥。
心痛和皮肉之痛將她撕扯成兩半,但她卻渾然不覺。
只定定地盯着神醫的動作,輕聲發問:“既能轉生一次,那還能轉生第二次嗎?”
如果可以,她可以即刻自盡。
若能再重來一次,她一定會好好愛沈嘉洺。
神醫頭也沒回,哼笑一聲。
“前世求今生,今生想前世。”
“姑娘,人家公子現在過得好,不會再陪你重來了。”
竇齊雪的視線透過門縫看向依偎在一起看日落的兩個人,眼眶泛酸,淚意彌漫。
前世她所求,今生的沈嘉洺成全了她。
今生她所念,是由前世的沈嘉洺成全。
緣起緣散,不過是咎由自取,情錯兩世。
算了。
既然他健康喜樂,她一輩子在暗地裏守護他,也沒什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