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茲——林硯決定暫時用這個名字作爲自己在異世界的代號——亦步亦趨地跟在伊爾迷身後,踩在通往山頂的石階上。
石階表面被歲月磨得光滑,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細微的涼意透過鞋底傳來。
周圍的樹木逐漸稀疏,原本濃鬱的綠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肅穆而壓抑的氛圍,連風穿過枝葉的聲音都變得輕了許多。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前面那個小小的黑色背影。
伊爾迷走路幾乎沒有聲音,步伐穩定得不像個孩子,每一步的距離都精準得仿佛用尺子量過。
從見面到現在,除了那句石破天驚的“你爲什麼和我長得一樣”,他就再沒開過口。
維茲試着搭話,小心翼翼問“我們要去哪裏?”“你叫什麼名字?”,得到的只有伊爾迷回頭投來的、平靜無波的一瞥。
那眼神沒什麼情緒,卻像在說“跟着就行,別多問”,讓維茲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好吧,揍敵客式交流,我懂了。】
維茲內心翻了個白眼,但表面上依舊努力維持着鎮定,甚至刻意模仿着伊爾迷那種目不斜視的姿態。
既然頂着這張和伊爾迷一模一樣的臉,總不能太慫,哪怕心裏已經慌得像揣了只亂撞的兔子。(>_<)
不知道走了多久,雙腿開始發酸時,一座宏偉得如同城堡般的建築終於出現在視野盡頭。
厚重的鐵門漆黑如墨,上方雕刻着復雜的花紋,“揍敵客”的家徽在陽光下隱約可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嚴。
維茲的心髒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動——真的是枯枯戮山!
他不僅穿越了,還直接闖進了終極副本的門口!
進入主宅的過程沉默而壓抑。巨大的廳堂空曠得能聽見回聲,陰暗的光線從高窗透進來,在地面投下狹長的影子,空氣裏彌漫着一種無形的壓力,讓人呼吸都放輕了幾分。
仆人們穿着統一的深色服裝,行動悄無聲息,像幽靈一樣穿梭在走廊裏。
他們看到伊爾迷時會恭敬地彎腰行禮,目光掃過維茲時,總會多停留幾秒,眼神裏帶着難以掩飾的驚訝和探究,但沒有任何人發出多餘的聲音。
最終,他們被帶到一間極其寬敞的會客室。
這裏的陳設簡潔到近乎冷酷,沒有多餘的裝飾,只有幾張厚重的木質桌椅。
主位上坐着一個如同雄獅般威嚴的銀發男人——席巴·揍敵客。
他僅僅是坐在那裏,不說話也不動作,就散發着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讓維茲下意識想往後縮。
旁邊站着一位穿着華麗和服的女人,手裏搖着精致的折扇,眼眶裏的電子眼不斷閃爍着紅光——正是基裘·揍敵客。
“啊啊——!”基裘率先發出了高亢的尖叫,扇子“唰”地一下合上,纖細的手指直指維茲,“像!太像了!伊爾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太!這簡直是命運饋贈的奇妙緣分!”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來回回蕩,震得維茲耳朵嗡嗡作響。
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又立刻強迫自己站直身體——在揍敵客家長輩面前,示弱可沒好果子吃。
席巴的目光如同實質,沉重地落在維茲身上,那眼神像是要把他從裏到外看穿。
幾秒後,他才轉向伊爾迷,聲音低沉:“伊爾迷。”
“父親,母親。”伊爾迷平靜地開口,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和平時一樣沒什麼情緒,“在家族森林東區外圍發現他。他獨自一人,周圍沒有其他人的蹤跡。”
席巴的視線重新落回維茲身上,沒有多餘的鋪墊,直接問:“名字?”
維茲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裏的緊張,用盡量平穩的童聲回答:“維茲。”
他頓了頓,說出早就想好的說辭:“我……不記得其他事情了。醒來就在森林裏,腦子裏只記得這個名字。”
“失憶?”基裘的電子眼紅光閃爍得更快了,像是對這個答案格外感興趣,“哦呵呵呵~在這種時候,出現在枯枯戮山的森林裏?這也太巧合了!”
席巴沒有理會基裘的興奮,他對旁邊一位戴着圓框眼鏡、氣質嚴謹的管家示意了一下,只喊了兩個字:“梧桐。”
“是,老爺。”梧桐上前一步,語氣禮貌卻帶着不容拒絕的意味,對維茲說,“維茲少爺,請跟我來,需要爲您做一些基本的檢查。”
所謂的“基本檢查”,遠比維茲想象的要全面,甚至可以說“深入”。
不僅要測量身高體重,還要檢查骨骼密度、測試肌肉強度和反應神經,連他的眼睛、牙齒、指甲都被人拿着放大鏡仔細觀察,還記錄了不少數據。
整個過程安靜得可怕,工作人員動作高效,沒有一句多餘的話,帶着一種冰冷的、非人化的審視感,讓維茲感覺自己不是個孩子,而是一件待評估的商品。
【這到底是在查戶口,還是在挑能打的牲口啊……】維茲在心裏瘋狂吐槽,但身體卻配合得不能再配合。
他很清楚,此刻哪怕有一點反抗或異常,等待他的都可能是滅頂之災。
檢查結束後,他和伊爾迷並排站在席巴和基裘面前,像兩個等待宣判的學生。
梧桐遞上一份打印好的報告,彎腰低聲匯報:“老爺,夫人。身體檢查已完成,該孩童身體素質遠超同齡人平均水平,具有極佳的培養潛力。未發現任何念能力痕跡。”
他頓了頓,抬眼看了看維茲,又補充道:“另外……經過初步的基因比對,與伊爾迷少爺……無血緣關系。”
“無血緣?”基裘的扇子“啪”地一下打開,遮住了下半張臉,只剩電子眼的光芒灼灼地釘在維茲臉上,語氣裏滿是驚奇:
“沒有血緣,卻能長得如此相似……簡直像是世界開的玩笑,或者說……是給我們揍敵客的禮物?”
席巴沒有說話,只是手指輕輕敲擊着扶手,每一下都像敲在維茲的心上。
整個房間安靜得可怕,只有基裘扇子搖動時發出的輕微聲響,格外刺耳。
許久,席巴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帶着不容置疑的決定性:“維茲。你可以暫時留在揍敵客家。”
維茲暗自鬆了口氣,感覺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溼,緊繃的身體終於能稍微放鬆一點。
“但是,”席巴話鋒一轉,目光瞬間銳利如刀,“你的身份是‘客人’。在查明你的來歷和目的之前,你的活動範圍會受到限制。”
他看向伊爾迷,下達命令:“伊爾迷,由你負責‘看管’他。”
“是,父親。”伊爾迷立刻應下,沒有絲毫猶豫。
他甚至轉過頭,那雙黑曜石般的貓眼第一次清晰地映出維茲的全貌,裏面似乎閃過一絲……類似於孩子得到新玩具般的好奇光芒?
維茲:“……”【看管?這個詞怎麼聽都這麼不妙啊?而且大哥你的眼神能不能別這麼有穿透力!我真的會害怕!(◎ロ◎)】
梧桐適時地上前,對維茲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語氣依舊恭敬:“維茲少爺,我帶您去您的房間。”
維茲看了一眼伊爾迷,又看了一眼主位上依舊威嚴的席巴,以及還在興奮的基裘,知道這是他眼下唯一的出路。
他點了點頭,小聲說:“……謝謝。”
跟着梧桐離開會客室,走在漫長而安靜的走廊上。
牆壁是冰冷的深色石材,偶爾遇到的仆人都會停下腳步行禮,眼神裏卻藏着警惕。
維茲心裏五味雜陳——他活下來了,暫時安全地進入了揍敵客家,但未來等待他的,究竟會是什麼?這個“客人”的身份,又能維持多久?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來時的方向。
伊爾迷並沒有跟出來,但他似乎能感覺到,那雙冰冷的貓眼,正無聲地注視着他的背影,從未離開。
【總之……先活下去再說吧。】他悄悄握了握小小的拳頭,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至少,他現在離自己喜歡的漫畫角色,前所未有的近了……雖然這種近距離接觸的方式,實在有點過於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