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青州,忘川崖。
雨夜,驚雷炸響。
一道慘白的電光撕裂天際,瞬間照亮了懸崖邊殊死搏鬥的兩道身影。
凌無心手中的長劍如毒蛇吐信,招招直逼陸湛要害。
雨水浸透了她的夜行衣,勾勒出精悍利落的線條,溼透的黑布蒙住她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亮得驚人的眼睛。
陸湛白色衣袍翻飛,袖口已被劃破,臂上一道血痕在雨水中洇開。
他持劍格擋,氣息微亂,目光卻沉靜如古井,在閃避間試圖看清對方的招式路數。
“誰派你來的?”他的聲音穿透雨幕,冷靜得不帶一絲情緒。
凌無心不應,劍勢愈發凌厲。
又是一道閃電劈下,她抓住他瞬間的視覺盲區,劍尖詭異地一挑,直刺他心口!
陸湛急速後撤,腳跟卻猛地踩空。
身後是萬丈懸崖。
電光火石間,他非但沒有竭力向前穩住身形,反而手腕猛地一抖,劍身不是前刺,而是以一種同歸於盡的決絕,狠狠拍向凌無心的手腕。
凌無心沒料到他竟如此反應,一擊得手的微鬆瞬間,腕部劇痛傳來,長劍幾乎脫手。
她悶哼一聲,身體因這巨大的力道被帶得向前撲去。
陸湛試圖躲閃,躍上崖台。
凌無心更瘋,直接放棄在峭壁上找支撐點,而是將他腰身緊緊抱住。
下一刻,天旋地轉。
兩人一同墜入漆黑冰冷的深淵。
……
同心村來了對奇怪的夫妻。
說他們是夫妻,依據是靠采藥爲生的柳老伯看到他們時,兩人在昏迷中仍緊緊相擁。
還因那忘川崖,是青州聞名的殉情聖地。
“必然是對苦命的鴛鴦……”
柳老伯唏噓着,招呼兒子將人抬回了自家閒置的茅屋。
後來,女郎先醒。
許是傷到了腦子,什麼也不記得。
接着,郎君醒來,證實了他們是夫妻。
他自稱姓陸,單名一個湛,家中排行老二。
說起記憶全無的娘子時,郎君眉宇間凝着化不開的憂色與憐惜,語氣溫柔而篤定,由不得人不信。
司顏對這個說法,將信將疑。
信的是,她一見郎君的臉,就氣血翻涌,心髒怦怦的跳。
該是極其喜歡的。
疑的是,郎君容貌絕世,氣質出塵。
而她……
司顏偷偷看向水缸裏晃動的倒影。
頭發凌亂,眉眼粗糙,滿手老繭。
與那昳麗得不像凡塵俗人的郎君,實在是格格不入。
司顏扭頭,一瘸一拐地進屋,再次凝向床上的郎君。
郎君傷的很重,渾身多處骨折,據說是爲護她,拿自己當肉墊的緣故。
他鼻梁高挺,如同山巒,爲那張失了血色的臉,平添了幾分驚心動魄的破碎感。
唇瓣因發熱而顯得過分潤紅,眼睫似不安,頻頻顫動。
像朵開在懸崖峭壁上的雪蓮。
清絕,矜貴,被狂風驟雨摧折後,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卻偏偏又頑強地維系着那一線生機。
美得令人心窒,也令人莫名地心生愧怌。
因爲司顏剛剛有那麼一瞬,特別的想揉碎他。
她隱隱覺得,自己骨子裏有些殘暴,不是什麼好人。
聽到腳步聲,陸湛從昏昏沉沉中驚醒。
他側過半張臉,見是司顏,溫柔地問:“娘子,怎麼了?”
聲音也是那樣的好聽,像山間的風,撩的人心癢癢。
司顏語聲疑惑:“你我當真是夫妻?”
陸湛微微地笑:“是的,我們是夫妻,有什麼問題嗎?”
他語氣溫和,眼底卻藏着一絲極難察覺的審視,細細描摹着她臉上每一寸細微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