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他滿眼是她,卻又本能地拒絕她的靠近。
這理由……似乎也並非完全不可饒恕?
至少,他看起來是真的在意她,否則何必冒着她恢復記憶後殺了他的風險,將她留在身邊照顧?
若他真有歹意,早該在她稀裏糊塗相信他時就下手了。
而且,他坦白了。
明知她會憤怒,他還是選擇了坦白,甚至將生死交予她手。
這是不是說明,他內心確實是備受煎熬,終究不忍再欺瞞下去?
司顏嘆了口氣。
一個男子,要有多深的眷戀,才甘願編織這樣一個隨時可能破裂的夢境,只求片刻溫存?
他說她心中另有所屬?
那個‘志同道合’卻無法相守的人又是誰?
這天底下,還有比陸湛更令她心動的郎君?
她爲何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段被遺忘的過去,比陸湛的謊言更讓她感到不安和空洞。
兩種情緒在她腦中激烈交戰,一邊是理智叫囂着的背叛與欺騙,另一邊卻又莫名地爲陸湛開脫。
甚至因他那‘情深難自抑’的告白,而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
司顏心煩意亂地踢開腳下的石子。
騙子!
但好像是個有點可憐的騙子。
所有的憤怒、委屈、疑惑和那一絲可恥的心動,都被司顏當成腳下的石子,一腳腳地踢開。
罷了。
反正她說到做到,他騙她一次,就捅他一刀。
只要他不怕死,就盡管騙!
陸湛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舒展自己,無聲笑開。
這一筷子,既懲罰了他的欺騙,似乎也默認了他‘情有可原’的那部分說辭。
真是個言出必行的危險刺客。
也是個容易心軟的糊塗女郎。
肩頭的刺痛,清晰地提醒着他對方的危險性,以及那非黑即白的處事方式。
但與此同時,一種更復雜的情緒悄然滋生……
挑戰,興奮,好奇。
頂級殺手看到的世界是怎樣的?
當真能做到無心無情嗎?
若動了情,又當如何?
橫豎他已無路可退,謊言既已出口,便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見招拆招。
可若她當真動了情怎麼辦?
欺騙一個女子的感情,固然卑劣。
陸湛眸色微深。
可她並非尋常女子,她是凌無心。
是想要他性命的頂級殺手。
他此舉,不過是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爲之的自保罷了。
她背後,還藏匿着更危險的人物。
這一切,可能就是橫亙在他與真相之間的一堵牆。
他不得不好奇,不得不探索。
如此一想,心底那點微不足道的負罪感便悄然散去,只餘下清晰的算計和愈發堅定的決心。
……
司顏溜達了半日,甚至去看了看村民們修路修的如何了。
她身穿嫁衣,太引人注目。
“司娘子這是要請我們喝喜酒嗎?”
女俠臉色不是很好看,但還是有人大着膽子開玩笑。
司顏想着她的心中所屬,有些煩躁。
她問:“這路何時能修通?”
村民答:“快了,再有個兩日,肯定沒問題。”
先前開玩笑的那人,鍥而不舍地問:“司娘子可是想去鎮上采買,當真要請我們喝喜酒嗎?”
有人罵他,“我看你是想喝酒想瘋了,人家司娘子和陸郎君已經成過親了。”
“不是說家裏不同意嗎?定是還未擺過酒席的,是吧,司娘子?”
司顏抿抿唇,一聲不吭,卻心有思量。
……
司顏漫無目的地走了許久,直到日頭西斜,腹中飢鳴陣陣。
她停下腳步,環顧四周暮色漸起的山野,一種莫名的空落感裹挾着疲憊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