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蘇塵香再次醒來時，渾身脫力，手背上無數的針頭，看着觸目驚心。
“你醒了？”
沈硯白彎下腰，輕輕扶起她，又蹲下身，小心地爲她穿鞋。
他眉目繾綣，就像當年第一次爲她泡腳時般虔誠。
他的手輕輕攬住她的腰，示意她看窗外。
“從前你總說想要一個院子，在院子裏種滿你最愛的月季，你看看外面！”
“這院子我已經買下來了，送給你，過幾天我就帶你去登記過戶。”
看着夢想中的家園，蘇塵香的心像是泡在酸水裏，又脹又澀。
窗外陽光透過菱花玻璃，熠熠閃耀。
有那麼一刻，蘇塵香很想抱着沈硯白，痛痛快快哭一場。
就當這幾天的經歷，都是一場噩夢。夢醒了，她和沈硯白是不是就能回到從前？
身子才傾了一半，傭人就臉色發白地沖進來：“不好了！姜小姐在花園裏摔倒了！”
“你說什麼？”
沈硯白倏然起身，拔腿就往外沖，蘇塵香收力不及，整個人重重摔倒在地。
他沖出去的身影決絕又擔憂，就是沒有想過回頭看一眼。
蘇塵香的腰撞到了桌角，整個人疼得不能呼吸。
手邊的玻璃杯碎了一地，折射出她此刻狼狽的模樣。
就像她和他之間的感情，早已不堪一擊。
可她還是想去看一眼，磕磕絆絆地起身，勉力走到花園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秋千上的姜語嫣和沈硯白。
姜語嫣的腦袋靠在沈硯白肩頭，他捻了一塊糕點，遞到她嘴邊。
見蘇塵香來了，姜語嫣不慌不忙地起身：“蘇同志，你醒啦？我這人怕苦，硯白就用糕點哄我吃藥呢，你別多想。”
姜語嫣上前兩步，主動牽起蘇塵香的手：“謝謝你願意捐腎給我。你的腎，我用的很好......”
她的聲音愈發誠摯，手中的花莖卻重重塞進蘇塵香手中。
掌心被花莖細密的刺劃破，蘇塵香吃痛，下意識抽出手來。
哪知姜語嫣竟尖叫一聲，整個人猛地往後倒了下去。
沈硯白大驚失色，伸手接住姜語嫣，反手狠狠推開蘇塵香，眉眼間滿是戾氣。
“阿香！我已經給你買了院子作爲補償，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蘇塵香倒在地上，兩次摔傷，腰背上傳來的劇痛，讓她痛的幾乎說不出一個字來。
見她久久不起身，沈硯白眉頭緊皺，語氣染上了幾分嫌惡。
“你現在不僅滿嘴謊言，還喜歡裝柔弱了是吧？行，我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蘇塵香苦笑一聲，滿心滿眼都是疲倦。
還有三天就能結束了，她在心裏默默告訴自己。
只要過了這三天，自己就可以遠遠離開這些人了。
助手趕來，小聲提醒姜語嫣，一會兒要代表姜氏出席招標會。
姜語嫣佯裝喜悅地邀請蘇塵香：“蘇同志跟我們一起去吧？反正你也沒什麼事。”
沈硯白皺眉：“她什麼都不懂，去了只會給......”
“哎呀，硯白！”姜語嫣嘟着嘴，打斷沈硯白的話頭，拉着蘇塵香上了車。
蘇塵香壓根沒有力氣拒絕，只能低頭自嘲一笑。
要走了，就不多生事端了吧！
招標會現場，姜語嫣作爲姜氏公司的代表，穿着光鮮亮麗，和沈硯白坐在第一排。
蘇塵香被匆匆拉過來，身上穿着一件有洞的居家服，和現場格格不入。
時不時有人盯着着她，竊竊私語，眼底的鄙夷幾乎溢出來。
蘇塵香難堪又窘迫，整個人恨不得縮到椅子下。
她遙遙望去，不遠處的沈硯白和姜語嫣並排坐着，倆人時不時轉頭低聲交談。
氛圍好的不像是來參加招標會，更像是倆人在光明正大地約會。
“蘇同志，那邊有點心可以吃，但是紙杯蛋糕的盒子不能拿走賣哦！”姜語嫣故作好心地提醒。
“哪裏都不準去。”沈硯白嫌惡地皺了皺眉，“等會兒中場休息，你就趕緊走！”
這句話無疑是把蘇塵香臉面放在地上狠狠地踩。
姜語嫣在沈硯白看不到的角度，朝蘇塵香露出一個勝利者的微笑。
蘇塵香垂眸，心中悲涼一片。
在他眼裏，自己就是個上不得台面的撿破爛的，連紙杯蛋糕盒都要偷回去賣的人！
不過沒關系，自己很快就要走了。
蘇塵香吸了吸鼻子，重新抬起頭，打量着場上的一切。
她平靜地看着沈硯白和姜語嫣十指交握，他們看向彼此的眼神，滿是欣賞。
二人輪流上台發言，全都獲得了一大片叫好聲。
直到姜語嫣提交的競標書，被主持競標的主理人抓到錯處。
“這份標書上所有的土地單位都是錯的，這麼低級的錯誤！姜氏是沒人了嗎？”
刹那間，姜語嫣臉色煞白，雙手攥拳，渾身控制不住發抖：“我、這是......”
蘇塵香的目光落在展台上的紅幅大字，眼神驟然一變。
這是沈硯白母親留下的老宅，裏面承載了沈硯白的童年。
他曾說過，如果此生拿不回老宅，他的人生永遠不完整，永遠對不起早逝的母親。
而現在，姜語嫣張皇無措，沈硯白臉色難堪，雙拳不自覺攥緊，卻不知該說什麼。
再幫他一次！
這個念頭才在腦海中滑過，蘇塵香已經本能起身，脫口而出：“等等！”
“土地單位是本月中旬才開始改制的，而這次的招標會，一個月前就開始了，所以姜氏準備的招標資料沒有問題！”
主理人當場啞口。
姜語嫣難以置信地回頭，一臉難堪地瞪着蘇塵香，說出的話也在顫抖：“蘇同志，這場招標是我們姜氏內部的活動，請無關人士不要隨意發言！”
不等蘇塵香說話，姜語嫣就捂着臉，啜泣着倒在了沈硯白懷中：“對不起，我......”
才說了兩個字，姜語嫣就徹底癱軟下去。
沈硯白急了，立刻打橫抱起姜語嫣，狠狠瞪了蘇塵香一眼：“這下你滿意了？”
蘇塵香瞪大了雙眼，不明所以：“我只是在幫你......”
“夠了！”
沈硯白一臉不耐煩地打斷她：“你不就是怪我沒有把你安排在前面的位置，所以故意針對嫣然，想要搶她的風頭？”
不等蘇塵香繼續辯解，沈硯白就抱着人大踏步離開。
蘇塵香看着倆人離去的身影，心頭就像窗外黑壓壓的烏雲壓頂，透不過氣來。
她識趣地沒有跟上，隨意找了個走廊休息。
沒有關緊的房間內，傳來男女同志接吻的曖昧聲。
沈硯白的聲音穿透房門，如一把利刃，直刺蘇塵香的心髒。
“她不過是個撿破爛的，僥幸看了點時事，拿什麼跟你這個清北高材生比？”
“我們語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自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