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二天，江家與蘇家的會談安排在江家一處雅致的會客室。
雙方長輩先是互誇對方子女優秀，客套寒暄了一番後話題兜兜轉轉回到了婚約上。
江父姿態隨和語氣卻帶着輕微壓力：“今天請各位來，主要是關於孩子們的婚約。”
“當年定下的，是犬子和蘇家大小姐之間進行聯姻，但如今蘇家............有了些新變化，所以我們想聽聽，二位的想法？”
這話問得巧妙，直接把問題推給了蘇家。
蘇延川和南婉交換了個眼神。
蘇遇坐姿筆直，看不出情緒。
蘇蔓則坐在最邊上的單人沙發裏，捧着茶杯，眼神放空，猶如靈魂出竅。
南婉端起茶杯淺啜一口，放下時笑容溫婉：“這事來得突然，我們做父母的也是以孩子們的心意爲重。不知江家這邊............現在是個什麼章程？”
問題又被不動聲色地擋了回去。
雙方你來我往，表面上氣氛融洽，實則都在小心翼翼試探底線。
會談進行了半個多小時，話題繞着婚約打轉，卻都沒給出實質性表態。
江嶼靠在對面的單人沙發裏，長腿交替，指節無意識地輕點扶手，將這相互的試探盡收眼底。
他瞥了一眼明顯心不在焉的蘇蔓，又看向對面正襟危坐但眼神已露出不耐的蘇遇。
忽地，他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開口打斷了長輩們的迂回：“爸，蘇伯父，伯母，關於婚約這麼重要的事，既然是爲了我們當事人考慮，不如直接問問兩位蘇小姐的看法？”
會客室瞬間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蘇蔓和蘇遇身上。
蘇蔓一個激靈，像是上課走神突然被老師點名的小學生，懵懵地眨巴着大眼睛，一臉狀況外的純真。
蘇遇脊背挺得更直了些，清冷的眸光微凝，顯然沒料到江嶼會如此把話題拋給自己。
江父倒是對兒子的提議並不意外，點點頭看向蘇遇，語氣盡量溫和：“是啊，蘇遇小姐剛回來，可能對這事還不太清楚。不知你對此，有什麼想法？”
他默認了更傾向蘇遇這位真千金。
蘇遇放下茶杯，動作優雅。
她微微垂眸，避開幾位長輩過於直接的目光：“婚姻大事，關乎一生幸福，我認爲感情之事，應當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爲好。”
她表達得相當委婉：接受結婚，但不接受爲了利益聯姻。
蘇家父母雖早有預感，這話一出，心中還是一沉。
所有人的目光，又齊刷刷落在了至今沒吭聲的蘇蔓臉上。
壓力瞬間給到蘇蔓。
蘇蔓腦子飛轉。
蘇遇已經明確表態了，她呢？一口答應豈不是跟蘇遇唱反調還把自己填進聯姻火坑？說不行會不會讓蘇家更難做？萬一江家翻臉怎麼辦？
她可不想背鍋！
蘇蔓一副認真考慮的樣子，所有人都在等她接下來的話，然後----
“咕嚕............”
一聲極其清晰的抗議聲突兀地從蘇蔓肚子裏發出來。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
蘇蔓像是才回過神來，臉皺巴成了小苦瓜，放下茶杯，雙手捂着肚子，用一種像是餓了三天般可憐兮兮又委屈的聲音哼哼：“餓............好餓啊............”
“光顧着喝茶了，胃裏空蕩蕩的............我餓得眼冒金星、頭暈眼花............太餓了............”她邊說還邊用餘光飛快地瞟了一眼牆上的掛鍾，暗示得相當明顯。
這話題轉移得相當生硬，但有效。
江嶼看着蘇蔓那副“弱小可憐又無助，餓得快厥過去”的模樣，眉梢忍不住跳了一下，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
裝，你就使勁裝！
蘇延川和南婉先是一愣，隨即借着這個台階滑下了坡。
蘇延川連忙看向江父，掛着尷尬的笑容：“你看這孩子............從小不經餓，正好也到飯點了。要不............我們先用餐？”
江母回過神來，臉上堆起笑容打圓場：“是我們考慮不周，都這個點了。管家，午餐準備好了嗎？”
蘇遇隱約鬆了口氣，雖說沒眼看蘇蔓這餓鬼樣，但不得不說這招確有奇效。
就是，丟臉了點............
不過當事人從不覺得這有什麼丟臉的。
反正只要她不會尷尬就沒人能制裁她。
江嶼站起身，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蘇蔓，走出了會客廳。
午餐安排在江家一處寬敞明亮的陽光房，氣氛輕鬆不少。
蘇蔓埋頭苦吃，盤子裏堆得跟小山一樣，吭哧吭哧活像哪個餓死鬼轉世。
蘇遇吃得斯文卻不多，偶爾回應長輩們關於菜肴的閒談，姿態完美無瑕。
一頓飯吃得看似平靜祥和，但眼看着話題繞來繞去眼看就要聊回婚約，蘇蔓暗道不妙，放下叉子匆忙咽下嘴裏的食物，拿起餐巾胡亂一抹嘴：“嗝............那個，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
她站起身，也不等回應，一溜煙鑽出了陽光房。
走廊外空氣微涼，蘇蔓靠在牆邊，長長呼出一口氣。
在廁所裏磨磨蹭蹭好一會兒，洗完手對着鏡子裏的自己凝視許久，琢磨着怎麼能拖到飯後散場直接回家，或者幹脆溜回去裝聾作啞當吃貨就這麼混過去。
磨蹭了好幾分鍾，感覺時間差不多了，蘇蔓拉開門，剛邁出一步----
陰影當頭罩下。
“呃！”
額頭結結實實撞上一片溫熱的胸膛，一股清冽又帶着壓迫感的氣息瞬間將她籠罩。
蘇蔓揉着腦門，抬眼一看。
江嶼。
他靠在牆上，雙手插在西裝口袋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跑得倒挺快。”江嶼的聲音裏帶着玩味，“我還以爲你要在衛生間吃下午茶呢。”
蘇蔓瞬間汗毛倒豎，趕忙堆起傻笑裝無辜：“江少你也上廁所啊？好巧好巧！我先回去了，伯父伯母該等急了............”
她邊說邊就想着從他身邊像泥鰍一樣滑過去。
江嶼腳步一錯，精準地擋住了她的去路。
“蘇蔓，別逃避了，一個表態，很困難嗎？”
江嶼的聲音沉了下去，語氣認真，緊盯她的眼睛：“回答我，你究竟是在顧慮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