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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像一顆子彈,精準地射穿了江平業的耳膜。
他的世界瞬間靜音。
身體裏的所有力氣,都隨着這兩個字被抽幹了。
他直挺挺地向後倒去,旁邊的劉思思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拽住,才沒讓他當衆摔倒。
可他整個人已經成了一灘爛泥。
江平業的牙齒死死咬合,發出“咯咯”的脆響。
“不,不可能......”
“你們搞錯了,我要上去看!”
他猛地推開劉思思,瘋了一樣就要往警戒線裏沖。
兩名警員立刻上前攔住了他。
“江先生,你已經離職了,這裏是案發現場,你不能進去。”
江平業雙眼赤紅,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道黃色的警戒線,將他和我隔絕在兩個世界。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個個物證袋被抬了出來,裏面裝着被肢解的殘骸。
江平業死死盯着,像是在自虐,直到最後法醫沉着臉走了下來。
“屍體碎片基本找齊了,但是......”
“頭顱不見了。”
江平業的心被這句話徹底碾碎,可廢墟裏卻又生出了一絲荒謬的希望。
說不定死者只是和我同名同姓,又恰好住在這裏而已。
他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攥着這個念頭。
回到警局,刺眼的燈光將每個人的臉都照得慘白。
專案組瞬間成立,所有人像上緊了發條的齒輪,飛速運轉起來。
江平業被劉思思按在角落的椅子上,他的手抖得不成樣子,連一杯水都端不穩。
他顫抖着摸出手機,屏幕的光映亮他毫無血色的臉。
點開通訊錄,手指懸停在那個被他拉黑的名字上。
然後按下了“移出黑名單”。
下一秒,積壓了半個月的未接來電提醒,像潮水般涌了進來。
密密麻麻的紅色數字,整整五百二十個未接電話和幾千條消息,幾乎要刺穿他的眼睛!
最後一通電話的時間,定格在昨天晚上八點。
在他們慶祝破案的時候。
江平業的呼吸猛地一滯。
手機從他顫抖的手中滑落,啪的一聲摔在地上。
他像是再也支撐不住,用手掌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臉。
寬闊的肩膀劇烈地聳動着,壓抑的嗚咽從他指縫間溢出。
周圍的人都看到了,卻沒人敢上前。
角落裏黎元靜靜地站着,她死死咬着下唇,眼眶泛紅,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
可內心的狂喜幾乎快要包圍她。
從今往後,江平業身邊,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再也沒人,能和她爭了。
一夜過後,審訊室的門再次打開了。
一個年輕警員走了出來,臉上帶着熬了一夜的疲憊。
他走到江平業面前,眼神卻不敢與他對視。
最終,他還是低聲說了一句:
“凶手反偵察能力極高,現場幾乎沒有留下什麼有用線索。至於受害者,江先生,請節哀。”
江平業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一把揪住了那警員的衣領。
“爲什麼說節哀?死的人又不是方敏!”
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七手八腳地沖上來。
“冷靜點!”
“平業,你放手!”
可他什麼都聽不見,只死死地盯着那個被他揪住的警員,執拗地問:
“死的人不是方敏,對不對?”
“是別人對不對!你說啊!”
那警員被他駭人的眼神震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可沉默,就是最殘忍的回答。
“江師兄!”
黎元哭着撲了上來,從後面死死抱住了江平業的腰。
“你冷靜點!方敏姐已經沒了,你接受現實吧!”
江平業的身體猛地一僵,他緩緩鬆開了手,轉過身抓住黎元的肩膀。
他的雙眼赤紅如血,像盯住最後希望的賭徒。
“你快側寫!那個男人的長相,他的特征,他的一切!快點告訴我!”
黎元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她抽噎着,吞吞吐吐地說。
“我,我現在,側寫不出來。”
江平業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
“你說什麼?你不是城市之光嗎?”
“你爲什麼側寫不出來?”
黎元被他問得啞口無言,只能拼命地搖頭,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江師兄,我很傷心,我真的很難過。你讓我平復一下心情,好不好?”
看着江平業幾近崩潰的模樣,我竟然生出一絲陰暗的快感。
原來,他對我不是完全不在意。
可緊接着,一個荒誕至極的念頭涌上心頭。
爲什麼我死了,黎元卻側寫不出來了?
難道她根本就沒有側寫能力?那之前那些畫像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