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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還未亮,軍區大院就傳來夏初芷的尖叫聲。
謝驚雪打了個哈欠,這才慢悠悠換身了衣服。
一出門,就看見夏初芷沖出屋子,臉上長滿血泡,看上去瘮人之極。
“醫生,快叫醫生來!”
正逢大雪堵塞了道路,醫生晚來了半個小時。
裴度甚至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冷面跑進西廂。
“裴長官,這就算治好了,也會留下醜陋的疤痕。”
醫生給夏初芷上了藥,對着裴度搖了搖頭。
“裴哥哥,是她,是她昨天讓張姐給我送藥膏來的!她肯定就是嫉妒我,才讓人毀了我的臉!”
夏初芷撲進裴度的懷裏,哭的撕心裂肺。
裴度的臉色沉下,轉身看着逆光靠在門框的女人。
謝驚雪嘴角始終掛着淺淺的笑意:
“妹妹,你說話也要有點分寸,張姐是老夫人的人,不是我能使喚的。”
“還是你想說,老夫人小氣到眼裏連你一個小姑娘都容不下?”
夏初芷的臉色有些發白,支支吾吾半天,一個字都吐不出。
裴母可是當年開國將軍的夫人。
若是這話被有心人聽去,她出了這軍區大院,就連怎麼死,都不知道。
“你身子虛弱,我讓人給你熬了參湯,喝了早點休息。”
裴度低沉開口,不動聲色地趕走了一屋子看戲的人。
謝驚雪也跟着離開了。
她心情好,回了房間換了身衣服,久違地登上荒廢的戲台,唱了一曲《救風塵》。
【其人之道治其身,要他自願把人放。】
【不是盼兒誇海口,且看我風月手。】
【巧救風塵這一場。】
一曲盡興,她才往下看,裴度不知何時換了一身軍綠色的軍裝大衣坐在台下。
“許久未聽你唱過了,倒是跟從前一模一樣,不過怎麼不唱你最拿手的《霸王別姬》?”
謝驚雪笑了笑。
“可你明明最愛聽這《救風塵》。”
裴度大發慈悲娶她爲妻,又何嚐不是救了她這落魄的風塵女子。
知道她愛唱戲,又不想讓她出去拋頭露面,便在軍區大院裏搭了戲台,只唱給他一人聽。
她還以爲裴度當真愛極了自己。
只是現在發現,原來他只是喜愛玩救風塵的戲碼,並不是因爲對方是她。
裴度是真霸王,可她是假虞姬,今日夏初芷出事,她才不想在這大喜日子掃了興致。
“今天的事情,是你做的太過分了。”
“就算毀掉了她的臉,也應該給她一個治療的機會。”
“長安街的積雪昨夜我才令人鏟清,怎麼可能今早就堵塞到汽車進不來?”
雖然是仰視的姿勢,但裴度周身散發着上位者的氣勢。
謝驚雪從他沒有情緒的聲音裏聽出壓抑着的怒意。
“裴度,我只是將她之前對我媽用的手段,一份不差的還給了她而已。”
“毀容、挑斷手筋,每日那麼多男人進出她的房間,最後讓她含恨而死,我今日做的事,連夏初芷曾經做的千分之一都不到!”
謝驚雪紅了眼,聲音有些激動。
兩道視線在空中對視,他們都從彼此眼底看見了失望和不解。
“你不該把我的話當作耳邊風。”
話音剛落,幾個仆人就沖上台,牽制住謝驚雪的胳膊,將她衣服一件一件,全都拔了下來。
“滾開!”
“夫人,這是裴長官的意思,得罪了。”
一件一件外衣褪去,只剩下單薄的裏衣。
風雪一吹來,如同冰冷的刀片一樣剜在她身上。
早年間跟着母親在京城過着東躲西藏的日子,被小乞丐們欺負,踩斷了腳踝。
現在一入冬就發疼,好似有人用刀,硬生生將她的腳筋挑出來。
“裴度!”
她被綁在柱子上,望着裴度離開的背影,心髒像是被人捏住發疼。
聲音在風雪裏顯得飄渺,那個身姿挺拔的男人始終沒有回過頭。
渾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不知道過了多久,謝驚雪覺得腦袋暈暈乎乎的,整個人熱的嚇人。
意識模糊之間,她聽見了站在一旁的仆人在竊竊私語。
“夫人好像發着高燒要暈過去了,要不要去稟報裴長官?”
“我剛從書房那回來,裴長官說她命賤,當初在京城顛沛流離都沒死,現在更沒事。”
謝驚雪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只覺得壓在身上的霜雪千斤重,又不比心底寒意更冷。
錯付的這五年,終究是爲他人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