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子玉跟着管家走進沈府時，院中的海棠已謝了大半，只剩幾枝殘蕊綴在枝頭，卻仍有淡淡餘香縈繞。沈慕白早已在廳中等候，見他來，便笑着迎上前：“今日特意讓廚房燉了你愛吃的冰糖蓮子羹，再晚些就該涼了。”
兩人分主賓坐下，侍女端上羹湯，甜香瞬間漫開。耿子玉舀了一勺，暖意順着喉嚨滑進胃裏，忍不住嘆道：“這段時日若不是你，朝堂局勢也不會轉變得這般快——那本賬簿，可真是幫了大忙。”
沈慕白執起茶盞，指尖輕輕摩挲着杯沿，眼底帶着淺淡笑意：“你我之間，何須說這些。 我不過是盡了點微薄之力，況且這也是我該做的。”
耿子玉眼底也染上幾分笑意：“前幾日家兄還主動拉着我在府中下棋，聊了許多從前在戰場發生的趣事。蘇文軒和陸驚風得閒了也來府上坐過，幾人還約着下月去城郊的別院小住幾日。”
沈慕白聞言，眼中笑意更深了幾分，放下茶盞道：“城郊別院？倒是個好去處。眼下雖過了海棠花期，但別院附近有一片杏林，下月該是滿樹金黃，風一吹落英滿地，景致未必遜於春日海棠。”
耿子玉眼前一亮，放下羹勺道：“我也是聽蘇文軒提起，說那別院是他友人的產業，院後還有一口溫泉，泉水溫潤宜人。正所謂偷得浮生半日閒，若你得空，不如一同前往？”
“自然得空。”沈慕白當即應下，指尖輕輕點了點桌面，似是在盤算細節。
酒液入喉的灼意還未散去，兩人便並肩往池邊走去。晚風帶着水汽拂過，耿子玉腳步虛浮，卻偏要張開雙臂學仙鶴展翅，嘴裏還哼着不成調的曲子：“今日這酒好，喝得我腳底下都生風……你看我像不像踩在雲裏？”
話音未落，他腳下猛地一滑，身體晃了晃便朝着池中栽去。“撲通”一聲水花四濺，沈慕白瞳孔驟縮，幾乎沒有猶豫便跟着躍入水中。湖水剛沒過胸口，他伸手一撈，便抓住了還在水裏撲騰、嘴裏吐着泡泡的耿子玉。
“別亂動。”沈慕白聲音帶着幾分急意，托着耿子玉的腰讓他雙腿纏上自己，穩穩托着人往岸邊走。待踏上草地，他又足尖一點，借着輕功掠到廊下，低頭便見懷中人還在傻笑：“方才……我是不是飛起來了？比仙鶴還快呢。”
沈慕白又氣又笑，抱着他往臥房走，吩咐下人備熱水時，懷裏的人還在不安分地蹭着他的衣襟，嘟囔着“好冷”。進屋後，他小心褪去耿子玉的溼衣，用被子裹成一團，才轉身脫自己的衣物。
下人稟報熱水已備好時，沈慕白直接將還在哼唧的耿子玉抱進屏風後的木桶。木桶夠大，沈慕白隨後也一同進去。溫水漫過身體，耿子玉舒服地眯起眼，蹭了蹭沈慕白的手臂：“這裏是……雲做的窩嗎？好暖和。”
沈慕白抬手幫他拂開額前溼發，聲音放得極柔，帶着幾分打趣：“是，我們在雲裏，再睡會兒，就能摘到星星了。”
木桶裏的水汽氤氳，耿子玉眯着眼笑，頰邊掛着的水珠像碎鑽般發亮，一口白牙襯得面色愈發紅潤。沈慕白望着這副模樣，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情難自禁俯身，在他溼潤的臉頰上印下一個輕吻。
吻落下的瞬間，沈慕白自己倒先愣了，他怎麼會…回過神時，耿子玉已閉着眼，呼吸均勻，似是睡熟了。“子玉？”他輕聲問，沒有得到回應；再喚一聲，依舊只有平穩的呼吸聲。
無奈之下，沈慕白只好替他擦洗。指尖觸到他精瘦的腰腹，細膩溫涼的觸感讓他呼吸微微一滯，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四肢勻稱得像精心雕琢的玉。待將人抱回床上，看着他熟睡的模樣，沈慕白忍不住低聲吐槽：“還真是個不省心的大少爺。”
可目光落在耿子玉的唇上時，方才壓抑的悸動又翻涌上來。那唇瓣薄薄的，帶着水潤的光澤，沈慕白喉結滾動，鬼使神差地俯身，將唇貼了上去。柔軟的觸感瞬間點燃心底的欲望，他忍不住加深這個吻，貪婪地吮吸、舔舐，連呼吸都變得灼熱。
失控的手不自覺往下探，剛觸到耿子玉的下身，便聽到他發出一聲輕哼。這一聲像驚雷般炸在沈慕白耳邊，他猛地清醒，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冷卻。踉蹌着站直身體，後退時險些絆倒，望着床上依舊熟睡的人，他攥緊拳頭，眼底滿是慌亂與無措。
沈慕白反應過來出去喚人給耿明桓捎去消息後，便回到臥房。耿子玉還在熟睡，側臉埋在枕間，平日裏總是帶着幾分乖張的眉眼徹底舒展，連呼吸都變得輕淺。他解了外袍，輕輕在床沿躺下，生怕驚擾了枕邊人。月光從窗櫺漏進來，灑在耿子玉散落的發間——往日裏高高束起的發髻鬆了，墨色長發鋪在枕上，幾縷貼在頸側，竟平白添了幾分女子般的柔美。
沈慕白看得有些出神，指尖不自覺地靠近，輕輕拂過他如玉的面頰，溫涼的觸感讓心頭又泛起一陣漣漪。他低聲呢喃，語氣裏帶着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你若是女子，這世間怕是沒有幾個能比得過你的……”
話音落時，耿子玉似是夢到了什麼，輕輕蹙了蹙眉，又往他這邊蹭了蹭，額頭恰好抵在他的手臂上。沈慕白渾身一僵，連呼吸都放輕了，只靜靜看着他的睡顏，直到夜色漸深，才伴着身邊人的呼吸，緩緩閉上眼。
晨光透過窗紗漫進臥房時，耿子玉先醒了。他動了動指尖，只覺身側有溫熱的氣息，偏頭一看，竟見沈慕白就躺在旁邊，長發散在枕上，平日裏清雋的眉眼在晨光裏顯得格外柔和。
“你怎麼……”耿子玉剛開口，聲音還帶着宿醉後的沙啞，也驚得沈慕白瞬間睜開眼。四目相對的刹那，兩人都頓了頓，空氣裏忽然多了幾分微妙的安靜。
沈慕白先回過神，坐起身時順帶拉了拉被子，遮住耿子玉露在外面的肩頭：“你昨晚醉得厲害，怕你夜裏再鬧，便在這邊歇了。”他語氣盡量平淡，指尖卻不自覺地攥緊了衣擺。
耿子玉眨了眨眼，忽然想起自己落水的糗事，耳尖微微發燙：“昨晚……沒給你添麻煩吧？”話剛說完，他又瞥見沈慕白頸間似乎有一道淡紅的印子，像是昨夜自己蹭出來的，頓時更不自在了，連忙別開目光，“我、我先起來洗漱。”
看着他慌慌張張往屏風後躲的模樣，沈慕白眼底悄悄掠過一絲笑意，指尖撫過頸間那處淡紅，輕聲道：“不麻煩。”
侍女將早膳端上桌時，耿子玉還在對着碗裏的粥發呆——方才晨間的對視總在腦海裏打轉，連沈慕白遞來的醬菜都忘了接。
“在想什麼？”沈慕白將一碟桂花糕推到他面前，指尖敲了敲瓷盤，“再不吃，粥就要涼了。”
耿子玉回神，拿起筷子的手都有些不自然，含糊道：“沒、沒什麼，就是在想……今日要不要早些回府。”
“急什麼？”沈慕白夾了塊糕放進他碗裏，眼底藏着笑意，“你大哥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再說，昨日不是還約着下月去別院？正好趁這幾日，我們把出行的物件清點一下。”
話落，他忽然想起什麼，又補充道：“對了，昨日你落水時，還嚷嚷着要‘飛’，說自己是仙人——要不要今日再去池邊試試，看能不能真的飛起來？”
耿子玉的臉瞬間紅透，伸手去拍沈慕白的胳膊：“你還提！再提我就真的回府了！”
沈慕白笑着躲開，指了指他碗裏的糕：“好，不提了。快吃吧，這桂花糕是廚房特意爲你做的，涼了就不好吃了。”
耿子玉哼了一聲，卻還是乖乖咬了口糕。甜糯的桂花香氣在嘴裏散開，晨間的那點尷尬，也跟着融化在這暖融融的早膳時光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