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放我出去!”
陳傳明大聲嚷道,但是似乎並沒有人回應。
他現在被關在了一個廢舊的廠房裏。
其實他是自投羅網的,他在地攤上賣了四年的書,你還別說,在北京擺地攤還是很掙錢的,畢竟這裏高校雲集,學習氛圍還是濃厚的。漸漸他積累了一些資本,打算在柳四營圖書批發市場租一個店面,租之前他想找一些印刷廠合作。
在這裏都知道郭大發的名號,圖書市場近三成的貨都是他供應的。
畢竟初生牛犢不怕虎,陳傳明徑自找到了郭大發的廠子。
誰知道剛剛來到這兒便被關了起來。
他歇斯底裏地喊了起來,但終究累了乏了,他躺在地上,兩眼無神地癡癡發呆。
明天和意外,誰也不知道哪一個先到來。
陳明對這句話是深有感觸。
四年前,他還在學校裏發憤圖強,準備參加明年的高考。
他本寄希望通過高考來改變命運。
其實他是有這個實力的。
他的成績不錯,學習成績幾乎都在全年級前十名,按照老師的預測,考個重點大學是沒有問題的。
可不要小看這個本科學歷,要知道這可是一九九七年。那個時候高考還沒有擴招,錄取率非常低,不像現在大學這麼好考,這個學歷的含金量可是非常大的。
正當他全力以赴,憧憬未來的時候,可是意外卻出現了。
他的父親打工的時候被摔斷了腿。
陳中安拄上了拐杖,建築隊的活兒是不能幹了,也不能幹重活,生活的重擔一下子落在了母親劉秀雲一個人身上。她除了照顧孫中安外,一個人包攬了莊稼地裏所有的活兒,還去建築隊打小工,一天能有五塊錢,半年下來瘦了整整二十斤。
孫允文於心不忍,在高三的下半年,他主動輟學了。無論父母怎麼哀勸,他都無動於衷。他的班主任也屢次勸他不要放棄,甚至組織全班同學爲他捐款讓他讀完高三,他不是沒有動搖過,但他最終還是離開了學校。
因爲他知道學校即使接濟了他一時,但家中的光景已然這般,不會立馬好轉,如果考上了大學,他上還是不上?上的話,他的弟弟妹妹肯定會輟學。不上的話,他也會遺憾一輩子。
不如就留個遺憾吧。
他們兄妹三人從小就感情很好,如果因爲他的緣故而讓弟弟妹妹輟學,他不會心安的。他是哥哥,當然要供弟弟、妹妹上學了。在他看來,這是哥哥的責任,責無旁貸。當做出離校的決定後,他一個人在承水河畔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趁着同學們早讀的時間,他悄悄收拾行李在朗朗的讀書聲中離開了。
陳傳明很快接受了社會的考驗。他接過了壓在父親身上的擔子,開始跟隨建築隊打工,開始稚嫩的手上被磚頭磨得都是血泡,手心手背都在疼,他躺在床上都能感覺到錐心般地疼痛,他這才理解了父親的不容易,不知道他幾十年如一日是如何忍受過來的。烈日炎炎的夏日,在莊稼地裏澆水、除草,讓他更體會了母親的辛勞。
他現在還是有些隱隱的疼痛。他本不該過這樣的生活。一年前他意氣風發,憧憬着未來,現在的他嚐盡了生活中無盡的苦累,他不甘心又能怎麼樣,生活已然如此,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經過近一年的鍛煉,陳傳明已經適應了勞苦的生活,他也成了建築隊上的好把式,他能輕鬆地爬高岩低,抹灰、塗料、粉刷、裝飾無一不通,也學會了簡單的木工,小小年紀便當上了包工頭。
陳家困窘的生活也漸漸好轉了。
只是花有重開時,人無再少年。在陳傳明的內心深處,他對於不能上大學還是耿耿於懷的。
農村的天地太小了,他認爲他不屬於這裏,所以他毅然來到了北京。
陰差陽錯,他在北京倒騰起了圖書生意,每天晚上他都在幾個高校附近擺攤,當然這些書都是盜版的,但利潤還不錯。雖然十塊錢三本,但終究還有三塊錢的利潤,漸漸地,他也摸清了這其中的門道,他想把生意做大。
他也知道廊城的郭大發在這個行業浸淫日久,很多人都從他這裏批發圖書,所以他按照地址便索性直接來到了廊城的上郭鎮。
郭大發初次見到陳傳明內心很慌張,但很快掩飾了過去,陳傳明提出印書的要求,郭大發很熱情,便要帶他去廠房,誰知剛剛進入廠房便被捆綁了起來,丟棄在這裏。
其實他不知道,他犯了這個行業大忌。這個圖書畢竟不是正版的,他們做的這個行業也是灰色地帶,所以他們之間往往都是單線聯系,陳傳明這麼冒然地直接找到郭大發,他不心驚肉跳才怪。
任何行業都要遵守規則,破壞規則的代價是很大的。
陳傳明似乎悟出了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