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一出,剛剛追出來的水兒和冰兒,以及院子裏其他幾個當值的宮人,恰巧聽得清清楚楚。衆人瞬間臉色煞白,噗通噗通全都跪倒在地,頭深深埋下,嚇得大氣不敢出。
泠妃娘娘竟敢當着皇上的面,如此直白地說要去爭寵?還這般語氣?
蕭澤硯也被她這毫不掩飾的直言不諱弄得一怔,隨即眼底那抹復雜化開,掠過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
他抬手,制止了地上瑟瑟發抖的宮人們請安的舉動。
他看着眼前這張梨花帶雨、卻偏要故作凶狠的小臉,心頭那點因她失憶而生的煩躁和疑慮,奇異地被一種新鮮的、帶着癢意的興味所取代。
他忽然改變了主意。
“你要去找皇上爭寵?”他放緩了聲音,帶着一種引導的意味。
“是!”姜清虞用力點頭,見他似乎沒有繼續阻攔的意思,語氣也緩和了些,但依舊帶着警惕看着他,“你是誰?爲何要攔我?”
蕭澤硯不答,只道:“正好,朕……真巧,我也要去面聖。不如,一同前往?”
姜清虞狐疑地打量着他。
一同前往?
這人身份不明,但看周圍宮女太監嚇得魂不附體的樣子,恐怕身份不低。
萬一皇上不肯見她,有這人帶着,或許能成。
她眼珠轉了轉,心裏快速盤算着。
雖然有點生氣他剛才攔着自己,但若能借他的力見到皇上,似乎也不虧?
“那……那好吧。”她勉爲其難地點點頭,還特意強調,“你可要保證帶我見到皇上!”
蕭澤硯眼底笑意更深,面上卻不動聲色:“自然。”
於是,漪蘭殿的宮人們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那位失憶後變得格外“勇猛”的娘娘,跟着一身常服的皇帝陛下,一前一後,朝着紫宸殿的方向去了。
水兒和冰兒面面相覷,腿軟得幾乎站不起來。
到了紫宸殿外,內侍和宮女見到蕭澤硯,剛要跪拜行禮,卻被他一個眼神制止。
衆人會意,立刻屏息垂首,悄無聲息地退至一旁。
姜清虞跟在蕭澤硯身後,探頭探腦地走進莊嚴肅穆的宮殿,心裏有些打鼓。
她左右張望,只見殿內陳設華貴,御案上奏章堆積,卻不見那道明黃色的身影。
“皇上呢?”她疑惑地回頭問帶她來的男人。
蕭澤硯自顧自走到御案後的椅子上坐下,姿態閒適,仿佛回到了自己家一般自然。
他抬眸看她,語氣平淡:“皇上或許有事暫離,你既來了,便在此稍候片刻。”
姜清虞有些失望,又覺得這人未免太不客氣,居然敢坐皇上的位置。
但她此刻有求於人,也不好指責,只得耐着性子,在一旁的繡墩上坐了下來,一雙眼睛卻不安分地四處打量,心裏默默演練着等會兒見到皇上該如何“爭寵”。
蕭澤硯看着她那副明明緊張又強自鎮定、嘴裏還無聲碎碎念的嬌憨模樣,指尖在扶手上輕輕敲擊了兩下。
他忽然起身,朝殿外走去。
姜清虞一愣:“誒?你去哪兒?”
蕭澤硯腳步未停,只留下一句:“替你問問,皇上何時回來。”
殿外,德祿正垂手恭立。
蕭澤硯走到他面前,目光掃過殿內那個正襟危坐、卻又忍不住好奇偷瞄門口的身影,唇角幾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他壓低聲音,對德祿吩咐道:“傳朕口諭,今晚,泠妃侍寢。”
德祿眼中閃過一抹了然,恭敬應道:“嗻。”
蕭澤硯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聲音裏帶着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柔和:“吩咐下去,準備得周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