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將大地陣典的拓本攤在石桌上時，墨塵的眼睛幾乎要粘在上面。
泛黃的宣紙上，密密麻麻的陣紋如同活物般蜿蜒，有聚靈陣的基礎款，也有困龍陣的進階版，甚至還有傳說中的“移山陣”和“化靈陣”，每一種都標注着詳盡的靈氣流轉路線，比墨塵見過的任何陣法古籍都要精妙。
“你看這化靈陣！”墨塵指着其中一頁，聲音發顫，“竟然能把天地靈氣直接轉化成自身靈力，還不會有駁雜之感！這要是學會了，突破築基期還不是手到擒來？”
沈微的指尖卻停在最後一頁。那裏沒有具體的陣紋，只有一行批注：“陣無常形，活而爲上，拘於紙者，終成死陣。”
“活陣？”她喃喃道，“這是什麼意思？”
“活陣？”墨塵湊過來，撓了撓頭，“老夫只聽說過陣有死活之分，死陣是刻在器物上的固定紋路，活陣是能隨心意變化的靈陣……但這批注說‘拘於紙者終成死陣’，難道是說，把陣紋記在紙上反而練不成活陣？”
沈微沒說話，指尖拂過批注，忽然想起石蛟腹部的傷口——那些灰線看似是死結，實則在靈氣沖擊下會微微顫動，帶着一絲“活”的可能。而大地陣典上的陣紋，雖然流暢無缺，卻像是被固定在紙上的標本，少了幾分靈氣。
“或許……活陣不是練出來的，是‘養’出來的。”沈微道。
“養出來的？”墨塵更糊塗了，“陣法怎麼養？像養花一樣澆水施肥？”
沈微被他逗笑了，指着化靈陣的紋路道：“你看這化靈陣，靈氣從四面八方匯入中央，再轉化成自身靈力。但若是周圍靈氣稀薄，這陣不就成了擺設？可要是能讓陣紋跟着靈氣走，哪裏有靈氣就往哪裏去，不就成了活的？”
就像水會往低處流，活陣也該跟着靈氣的“勢”走，而不是死守着固定的紋路。
墨塵眼睛一亮：“你是說，讓陣紋有‘靈性’？能自己找靈氣？”
“不止找靈氣。”沈微笑道，“還要能自己修復，自己變強。就像……修士修煉一樣，會成長。”
這話讓墨塵陷入了沉思。他研究陣法幾十年，一直以爲陣法是死物，全靠修士驅動，從未想過讓陣法自己“成長”。此刻被沈微點破，再看那些陣紋，竟真的看出幾分“待長”的生澀感。
“可……怎麼養啊？”墨塵還是沒頭緒。
沈微拿起刻刀，在地上畫了個簡易的聚靈陣：“你看，普通聚靈陣是這樣的，靈氣從陣眼進，從陣尾出，固定不變。但要是在陣尾加個‘回環’，讓多餘的靈氣再流回陣眼，是不是就像給陣紋加了個‘丹田’？能自己存靈氣，存多了，自然就能變強。”
她一邊說，一邊在陣尾補了個小圓圈。原本死板的陣紋頓時活了起來，周圍的靈氣像找到循環的小溪，開始在陣中緩緩流轉，越來越快。
“成了！”墨塵激動地蹲下身，看着靈氣在陣中打轉，“真的能自己存靈氣！”
接下來的幾日，兩人開始嚐試“養陣”。沈微負責在陣紋上加“靈竅”——能讓陣紋感知靈氣的節點，墨塵則負責用特殊的礦石粉末喂養陣紋，讓其更具韌性。
他們先從最簡單的聚靈陣開始，給它加了“尋靈竅”和“儲靈環”，沒過三天，那陣紋就變得比原來亮了一倍，聚靈速度也快了三成。
“太神了！”墨塵捧着養了幾天的陣盤，像是捧着寶貝，“這要是養個幾年，說不定能養出個高階聚靈陣！”
沈微卻沒滿足。她總覺得，活陣不該只有“存靈氣”和“找靈氣”的本事，還該有更厲害的——比如，像修士一樣，能“修煉”出更復雜的陣紋。
這日午後，她正在給困龍陣加“變陣竅”，青禾忽然跑了進來，手裏拿着張皺巴巴的紙條：“小姐，山下傳來的，說……說青風城的萬法樓出事了！”
沈微接過紙條，上面的字跡潦草急促：“萬法樓遭不明勢力襲擊，高階功法區被毀，劉先生重傷，謝先生失蹤！”
“什麼？”沈微臉色驟變，“怎麼回事？”
青禾急道：“聽說是……有人搶《太玄感應篇》的修正拓本，劉先生不給，就被打傷了！謝先生爲了護着藏經閣，跟那些人打起來，然後就不見了！”
沈微的心沉了下去。《太玄感應篇》是她修正的第一本高階功法，拓本一直在萬法樓流傳，難道是因爲這個？
“我們得去青風城看看。”沈微當機立斷。劉先生對她有恩，謝先生雖然話少，卻兩次提點她，如今他們出事，她不能不管。
墨塵也急了：“那些人膽子也太大了！萬法樓都敢搶！丫頭，我跟你一起去！正好試試我們養的活陣，讓他們見識見識厲害！”
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帶上養了幾日的困龍陣盤和化靈陣拓本，連夜趕往青風城。
越靠近青風城，氣氛越緊張。城門處多了不少巡邏的修士，個個面色凝重，路上還能看到逃難的修士，說萬法樓周圍被布了“鎖靈陣”，靈氣都被吸幹了。
“鎖靈陣？”墨塵皺眉，“那是邪陣，能強行抽走周圍的靈氣，傷天害理！”
沈微的臉色更沉了。敢在青風城用鎖靈陣，看來對方來頭不小，而且行事狠辣，根本不在乎傷及無辜。
兩人繞到萬法樓後門，這裏的守衛相對鬆懈。沈微取出養熟的聚靈陣盤，往地上一放，陣紋亮起，周圍稀薄的靈氣立刻被吸引過來，在兩人周圍形成一道靈氣屏障，遮掩了氣息。
“走。”
兩人借着屏障的掩護，悄悄溜進萬法樓後院。昔日肅穆的藏經閣此刻一片狼藉，書架倒塌，玉簡散落一地，地上還殘留着幹涸的血跡。
“劉先生！”沈微低聲呼喚。
角落裏傳來一陣微弱的咳嗽，劉先生從一堆廢墟後爬了出來，衣衫襤褸，臉上帶着傷，看到沈微，頓時紅了眼：“沈道友……你可來了！”
“謝先生呢？”沈微扶起他。
“不知道……”劉先生哽咽道，“那些人戴着面具，一來就搶修正過的功法拓本，說要找‘能改功法的人’。謝先生爲了護着你的拓本，跟他們打起來，然後就……就消失了，連氣息都沒留下！”
沈微的心猛地一揪。謝先生失蹤，很可能是爲了護着她留下的東西。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有人在低聲交談：
“堂主說了，那丫頭肯定會來救這老頭，我們守在這裏，等着甕中捉鱉！”
“嘿嘿，聽說那丫頭能改功法，抓回去給堂主當工具，不比搶拓本強？”
“鎖靈陣已經布好了，就算她來了，也別想調動靈氣！”
沈微和墨塵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冷意。
原來是沖着她來的。
墨塵悄悄拿出困龍陣盤，低聲道：“丫頭，別怕，我這活陣養了幾天，威力漲了不少，保管能困住他們！”
沈微卻按住他的手，目光落在周圍稀薄的靈氣上，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
“鎖靈陣？正好，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活陣’。”
她從懷裏掏出大地陣典的拓本，指尖劃過“化靈陣”那一頁，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不能調動靈氣？
那她就用活陣，從鎖靈陣裏“搶”靈氣！
